闻时钦原还想逗弄她几分,瞧瞧她为自己拈酸呷醋、断然回绝穆画霖的模样。可瞥见怀中佳人眉梢凝霜、已然动了真气,便收了玩笑之心,转头对穆画霖沉声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们不日便要成亲,婚前置喙他人情痴,既于理不合,更于她不敬,此事断无可能。”
“你我昔日虽有知己之谊,但你隐瞒我失忆真相,才酿就后续诸多纠葛,这笔账我暂且按下不表。但县主的执念,是她自身因果,往后不必再来寻我,更不许你以此等事烦扰我夫人分毫。”
“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对你不客气。”
说罢,闻时钦便将苏锦绣紧抱在怀中,策马扬鞭而去。
奔出数里地,苏锦绣仍是闷闷不乐,樱唇紧抿,一言不发。
她想起他失忆那段时日,自己独守孤灯、辗转煎熬的种种,鼻尖微酸,不自觉往他温热的胸膛又偎了偎,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暖意。
闻时钦察觉怀中人蔫蔫垂着眉眼,没了往日的鲜活灵动,便俯身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怎么了?方才我说的不妥当?你放心,我断不会去见她的。”
“没事,你说的很好。”苏锦绣脸颊埋在他衣襟间,声音闷闷的。
“既如此,怎的闷闷不乐?”他指尖带着厚茧,轻轻挠了挠她的脸颊,语气满是哄诱,“莫不是还在气我把难题抛给你?”
“真没什么。”苏锦绣摇摇头,将脸埋得更深。
这话可不敢如实相告。
若是让他知晓昔日旧怨,以他护短的脾性,非得找穆画霖算账不可,到时候怕是要闹得人仰马翻,断胳膊少腿都未必能收场。
闻时钦瞧她讳莫如深的神色,便知此事另有隐情,却也不急于追问。左右她跑不了,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探究,眼下要紧的是哄她开心。
他单手稳握缰绳,另一只手伸过去,与苏锦绣微凉的十指紧紧相扣,摩挲着她的指节,低头在她泛红的脸颊印下一枚轻吻,又蹭了蹭她的发顶,柔声道:“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保管让你转忧为喜。”
苏锦绣低低应了一声,心绪被他的温柔稍稍抚平。
待到了地方,苏锦绣抬眼一瞧,竟是比翼楼。
闻时钦先翻身下马,旋即回身伸手欲接她。苏锦绣放心随意地纵身跳下,果然稳稳落进他温热宽阔的臂弯,又被他小心翼翼地置于地上。
二人十指紧扣,并肩拾级而入。
这儿依旧是楼外狭窄,内里别有洞天。
中央那株老桃树盘根错节,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枝头嫣红桃花开得如火如荼,远望如绯色云霞漫卷,近观则芳蕊凝露,艳而不俗。
枝干间挂满了朱红祈福钱与锦囊,随风轻晃,簌簌作响,似在低吟浅唱。
苏锦绣目光流转,忽瞥见树下昔日被他失手射碎的桃花仙子石像,竟已完好如初地立在原处,眉眼温婉依旧。祈福台铺就的软垫也换了更精致的锦缎,四周显然是经了精心装潢,处处透着巧思。
苏锦绣扭头望向闻时钦,恰好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他低头凝视着她,语气郑重又虔诚,似在对她,亦似在对神明立誓。
“当日是我鲁莽冲动,对护佑姻缘的神明失了敬畏。我一归来便连夜使人修复石像,只求神明垂怜,许我与心爱之人往后岁岁安康,白头偕老。若有过错,皆由我一人承担,与她无干。”
苏锦绣这才卸下所有郁结,发自内心地笑开,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软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想来神明会原谅你的。”
闻时钦眷恋地用脸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神滚烫又真挚:“嗯,为了你,我愿意改掉所有坏毛病。只要你想,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苏锦绣被他这番腻歪情话说得耳尖发烫,连脖颈都染上薄红,不自然地偏过头,轻轻推了推他:“去、去到那边磕个头,好好给神明赎个罪。”
“好。”闻时钦眼底盛满笑意,顺势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祈福台前走去。
二人并肩在桃花仙像前跪下,轻声说着昔日不敬的悔意与对姻缘顺遂的祈愿。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恰好拂过,枝头桃花簌簌坠落,扬起一场温柔的粉色花雨,漫过衣袂、沾了发梢,似是神明垂怜的温柔原宥。
起身时,苏锦绣踮起脚尖,伸手替闻时钦拂去肩头的粉瓣。他则顺势俯身,小心翼翼替她摘去发间缀着的落花。
四目相对间,情愫流转,两人都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闻时钦正欲开口,想问她对先前钦天监选定的几个成亲吉日是否合意,可话到嘴边却蓦地顿住。
比翼楼门口,一道熟悉身影缓步而入,青衫磊落,眉目清俊。
定睛望去,竟是易如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