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回镇上了?”程江雪躲在房间里,说话声音很小。
周覆有点热,伸手解开衬衫扣子:“对,再过一周就是春节了,很多工作要处理。”
程江雪说:“那你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宝宝,想我了吗?”周覆把外套扔回床架上,又转过身问。
程江雪点头,嘴凑到屏幕边,像怕被人听见似的,说了句好想。
周覆笑,他说:“过年我不值班,去看你好不好?”
“好,那我等你。”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程江雪赶紧挂掉,心虚地把手机丢在一边。
程秋塘端了水果,沉着脸走进来:“跟什么人打电话,还要关着门?”
“爸,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程江雪拈了一粒红提,她说,“自从我回来,您就没少审问式地打听这些。”
像他这么极力按捺,比发作出来还让人惴惴,后脖子上悬着剑似的。
程秋塘放下说:“好,那我就说了。”
他指着手机:“刚才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姓周?”
“对。”程江雪把心一横,承认了,“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因为彼此不够了解分开了三年,在白水镇重新遇上,现在又和好了,我很爱他。”
“很爱他,然后呢?”程秋塘也不再憋着了,“要去他那儿读博,和他结婚,工作不要了,爸妈也不要了,是吗?”
程江雪说:“读博是我自己的想法,和他没关系。再说了,去别的城市学习工作,就叫不要爸妈了吗,你也太强词夺理了。”
“你还跟我讲理。”程秋塘气得不轻,鼻腔里不住地发出咻咻声,“你交往的这个,他家里多少烂糟账你知道吗?光鲜是给外边的人看的,只有肚子里的委屈是自己的,明不明白?”
这一南一北的,爸爸怎么会了解周覆的家世?
程江雪也站起来:“我不明白,也不觉得和他一起是沾什么光。或许从前有一点委屈,但现在我们都成熟了,懂得怎么为对方想,话也说开了。”
程秋塘和她对着骂:“他要真是为你想,就不该这么勾着你去京里,难道他不知道家里就你一个女儿?这小子不是太不懂事,就是用心险恶!”
“我再说一次,我去读博不是因为他!”程江雪又大喊了一声。
江枝意闻声,赶紧从楼下赶上来:“怎么送个水果也吵架?”
他太太一到,程秋塘的气焰就下去不少。
“小囡呀,我要你找个条件相当的就那么难啊?”他像是毫无办法了,拍着膝盖坐下,“在家的时候,你一个也看不上,提起来就跟我闹脾气,一谈又是这种门第,爸爸怎么放心得了?”
“你就是自私。”程江雪的手还因为情绪激动发抖,声音却软了下来,“要一辈子把我关在你身边,还说得冠冕堂皇。”
江枝意把她拉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不能这么说爸爸。”
“明明他先说我的。”程江雪告状说。
江枝意都听见了,她睇着女儿的脸:“爸爸哪有一个字说你啊,不是在说周覆吗?”
不得了,去了一趟白水镇后,好像更护着他,更爱他了。
程江雪结巴了一下:“那、那也不能冤枉他,他不险,也不恶,恶人会那样去救孩子吗?自己命都不要了。”
“你说的那个年轻干部是周覆?”江枝意也感到出乎预料。
她蹙了下眉,也实在是费解。
周其纲那样凉薄的性情,方素缃也是个争权夺利,一辈子只在乎脸面名声的,养得出这么正直的孩子?
别是抱错了吧。
程江雪点头:“就是他,我去支教,不熟悉情况,又爱瞎给人帮忙,在镇子里闯了不少祸,哪回不是他收拾?有两次都差点死了。”
“什么?”江枝意吓得忙去检查,“村里的人伤害你了吗?”
程江雪撅着唇,细数给他们听:“那倒没有。十月下暴雨,我上山去转移学生的妈妈,滚石头下来的时候没注意,是周覆推开我的,他自己差点没躲掉。还有一次就不讲了,话太长,我除了受惊吓,也没吃一点亏。”
程秋塘一听,又急又恼,也顾不上和女儿吵了:“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怎么就是不学乖,你自己都需要人看着、守着,还自告奋勇去帮谁!”
她过了年就二十五了,还要人看着守着,这话只有她爸说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