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纲交代说:“这边你不熟悉,让司机送你去。”
“好,谢谢。”
她走出病房,看见方素缃正和工作人员商量配餐。
方素缃指着菜单说:“西蓝花就不要了,周覆不爱吃,汤也换一个,他爸爸不喜欢,就这样,尽快送过来。”
程江雪打她旁边过,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她先走了过来,说:“小程,我送送你。”
“不用了伯母,我知道电梯在哪儿。”程江雪说。
方素缃点头,平心静气地解释:“你当然知道,但这是我的工作,请你理解。放心,这个家他爸爸说了算,虽然我的方案被否决了,但也会全力配合。”
她的方案是指,她中意汪荟如这件事吗?
程江雪没问,她哦了声:“那谢谢伯母。”
不到一天的相处,她已经能看出来些端倪。
怪不得周覆说,他父母就像两部性能良好的机器,日常交换意见,分配任务,时刻对接数据,方便统一态度对外。
到了酒店,程江雪把纸袋丢在沙发上。
她脱了外套,走进浴室,哗哗地放着热水。
室内迅速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镜子也跟着模糊了。
程江雪摊开手,掌纹里还横着几道暗红的痕迹,是干涸了的血。
从车里抬出周覆的时候,她在他的下巴上抹到的。
她慢慢地解衣服,一件一件,都带着医院里消毒水与血腥混杂的气味,黏腻地贴在身上。
担惊受怕这么久,身子倦极了,软绵绵的。
洗完擦干,吹好头发以后,程江雪再也没力气了,走到床前,一头就倒了下去。
床垫太软,枕头上是酒店特调的香氛,一股过分洁净、冰冷的气味。
她陷在里面,轻飘飘的,思绪没有一点儿着落。
闭上眼,脑子里一会儿是惊慌失措的学生,一会儿是周覆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一会儿又是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
疲倦像潮水,终于一浪浪地漫过了顶。
程江雪的意识开始模糊,拉着她沉沉下坠。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没有梦,也没有了时间概念。
她被电话吵醒,在枕边胡乱摸了两下,拿到眼前:“妈妈。”
江枝意看了眼天色:“怎么还在睡觉?不舒服吗?”
“是啊,学校出了事情。”
程江雪揉了揉眼睛,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活泛,她把经过温吞地说了一遍。
江枝意听得汗毛倒竖:“你呢?你也在路边,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只有一个人受伤。”程江雪没说周覆的名字,她又生气地补充,“哦,和那个该死的肇事者。”
“要死,喝了酒开什么车?还从学校门口过。”江枝意拍了拍胸口,“没事就好,镇上的年轻干部真是功德无量。”
“嗯,我也觉得。”
程江雪想,她要爸爸妈妈接受周覆,总得一步步铺垫过来,扭转以前的印象很关键。
“哪一天放寒假?”江枝意又问。
程江雪小声说:“下周期末考,改完卷子,发完成绩报告单,就可以回去了。”
“嗯,回来提前说一声,妈妈去接你。”
“好的。”
程江雪换上衣服,在酒店楼下吃了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