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块的位置与沾血痕迹对应,抛尸点的水流与尸体漂移轨迹一致,勒颈工具的纤维与颈部压痕成分匹配,甚至连“工具包丢弃位置”“手表碎片掉落区域”等细微线索,都与警方掌握的证据链完美闭环。
下午1点,指。。。
雨水顺着张辉的警帽边缘滑落,滴在鞋尖前那一小片积水里,泛起一圈又一圈细密的涟漪。他站在城南废弃工地第三栋楼的空地上,脚下正是李胜利倒下的位置。此刻这里已被警戒线围封多日,杂草间还残留着勘查时留下的白粉痕迹。他低头看着那块曾被周明挥起又砸下的砖头??如今它被装进物证袋,静静躺在采石场抛尸点附近的泥土中被人发现,边缘沾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和些许脑组织残渣。
风从断墙缝隙穿入,带着潮湿与铁锈的气息。张辉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地面一道浅浅的拖痕。那是周明供述中提到的,他将尚有气息的李胜利拖往地下室角落时留下的。法医说,如果当时有人及时施救,或许还能挽回一条命。可偏偏,恐惧压过了良知,掩盖代替了呼救。
“你来这儿做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陆川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走来,肩上警徽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来看看。”张辉没回头,“人死了,案子结了,可这片地还在。它记得。”
陆川站到他身旁,目光扫过四周荒芜:“赵振华认罪态度良好,配合交代了大部分账目流向。检察院准备追加职务侵占共犯起诉。周明那边也提交了赔偿协议书,林慧虽然没签,但也没拒绝调解意向。”
“钱能赔进去,命呢?”张辉低声说,“一个为家庭拼命攒首付的男人,死在讨债的路上;另一个为了保住餐馆和面子,一拳推翻了自己的人生。他们都不是恶到骨子里的人,可结果就这么发生了。”
陆川沉默片刻:“人性经不起试探。一旦贪念生根,再微小的选择偏差都会滚成雪崩。”
张辉点点头,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照片??是技术科昨天整理物证时,在李胜利贴身钱包夹层里找到的。照片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上面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小女孩站在海边,笑容灿烂。背面写着一行字:“等房子买了,咱们一家三口去三亚看海。”
“这是他在采石场最后一次通话前五分钟发给林慧的微信草稿。”陆川接过照片,声音低沉,“他本来打算活着回去的。”
张辉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审讯室里周明那句哽咽的话:“我老婆孩子怎么活?”如今想来,两个男人其实都在挣扎求生,只是方式不同。一个选择扛起责任步步前行,另一个却被债务与羞耻逼至绝境,最终失手夺走了前者的生命。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张辉睁开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周明从没想过杀人。他甚至带工具包去,是因为那天原本约好要顺路帮李胜利检查一下工地临时用电线路??毕竟他是做餐饮设备维修出身,这点小忙以前常帮。可李胜利见到他就开口要十万,语气像催命符,一句话一句刀,把最后一点情面割得粉碎。”
陆川叹了口气:“所以那一拳,其实是积怨太久的情绪爆发。之后的事,全是在慌乱中一步步错下去的。”
“错得离谱,却又能理解。”张辉站起身,抖了抖裤腿上的泥水,“我们抓得住凶手,查得出真相,可挽回不了一个家庭破碎的命运。林慧昨天打来电话,说女儿最近总做噩梦,梦见爸爸被人关在黑屋子里出不来……她不敢告诉她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陆川握紧了伞柄:“孩子会长大,时间会冲淡伤痛。”
“但不会抹去记忆。”张辉望向远处采石场方向,“我已经申请调取全市近三年类似案件的数据。像这种因经济纠纷引发的非预谋暴力致人死亡案,不在少数。很多人不是天生罪犯,而是被生活一点点逼到了悬崖边上,最后一脚踏空。”
两人并肩走出工地,警车停在百米外的土路上。雨水拍打着车身,发出沉闷的响声。
回到分局已是傍晚。值班民警递来一份紧急通报:东郊采石场二次搜寻小组今日上午在一侧岩壁凹陷处发现一枚金属U盘,外壳严重腐蚀,经技术恢复后提取出一段视频文件。内容为李胜利用手机拍摄的一段隐蔽录像,时间戳显示为案发当晚21:,地点正是那片烂尾楼工地。
张辉立刻召集专案组重开会议。
投影仪亮起,画面晃动模糊,镜头藏在李胜利外套内侧口袋,只能看到前方半截身影??正是周明,正朝他走来。背景音里,两人对话清晰可辨:
**周明**(语气恳求):“老李,我真的没办法一次性拿出十万……你看我这店,每个月流水才多少?我能分期还,连本带利三年清完,行不行?”
**李胜利**(冷硬):“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你欠的不只是钱,是你拿公司项目款填私账!八十六万!你知道这数字意味着什么吗?六个班组工人的工资都被你挪用了两个月!我要是不举报,良心过不去!”
**周明**(声音颤抖):“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在补窟窿,下个月就能还二十万……求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老婆要是知道了我在赌桌上输掉三十万,她会疯的……”
**李胜利**:“那就去自首!去坦白!把钱退回去,争取宽大处理!而不是继续造假、拉人下水!赵振华你也拖下了水,你们俩都该进监狱!”
接着画面剧烈晃动,一声怒吼响起:“你他妈别逼我!”随后是撞击声、咒骂声、砖块落地的声音……
视频戛然而止。
会议室鸦雀无声。
“原来……他是准备举报整个链条。”陆川喃喃道,“不止是周明,还有赵振华,甚至可能牵涉更高层的项目经理。李胜利根本不是去讨私债,他是执行最后一次劝降。”
张辉盯着屏幕定格的画面??周明满脸通红、双眼充血地扑向镜头的那一瞬。
“所以他录了音,还藏了摄像头。”他说,“他知道这次见面危险,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相信制度,相信程序正义,相信只要证据确凿,就能让违法者伏法,而不必诉诸私力报复。”
“可他忘了,有些人已经被逼到不怕违法的地步了。”
第二天清晨,林慧独自来到分局。她穿着那件素色风衣,怀里抱着丈夫的工作记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