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抬起戴着手铐的手，轻轻比划了一下：“那天晚上我从工地大门进来，沿着这边走，看到这堆砖，就弯腰捡了一块，大概这么大，沉甸甸的，表面很粗糙，边缘有棱角。”他比划的砖块尺寸约20×10×5厘米，与法医。。。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人脸上毫无血色。周明坐在铁椅上，双手被铐在桌面上的金属环中，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一言不发。张辉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脚步沉稳地走到对面坐下，将录音笔打开，报了时间、地点和在场人员姓名。
“周明，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七分，你因涉嫌于三月十二日凌晨在城南废弃工地杀害李胜利，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包括你在现场遗留的工具包指纹、沾有被害人血迹的砖块、作案时穿着的工装外套，以及你案发当晚驾驶面包车前往抛尸地点的监控记录。”张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我再问一遍：你是否承认自己杀害了李胜利？”
周明缓缓抬起头，眼眶发红，嘴角抽动了一下：“我没杀人……我是恨他，可我没动手。”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工具包会出现在抛尸现场？”张辉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正是那件沾着干涸血迹的褐色工装外套，“这件衣服，是你在‘川味小馆’后厨换下的吧？厨房储物柜里的标签写着‘老板专用’，棉质纤维与现场提取的完全一致。还有这把水果刀，我们在收银台下找到的，刃口有微量血迹残留，正在做DNA比对，但我相信结果不会让我们失望。”
周明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关节泛白。他咬着牙，声音颤抖：“那天晚上……我只是去见他，想跟他谈清楚。钱的事，店的事，我都快被他逼疯了！他说再不还钱就去举报我用假发票抵税，还要把我在老家赌博欠债的事捅给老婆知道……我求他，我说再宽限两个月，等夏天tourist旺季来了我就有钱还他……但他不肯，他还笑了，说我这种人一辈子翻不了身！”
他突然激动起来，身子前倾，铁链哗啦作响：“我是打了他一拳，就一拳！他倒在地上骂我，我还想扶他起来……可他捡起砖头要砸我！我躲开了，他又扑上来……我们扭打在一起，我不记得谁先拿的砖头……后来他就不动了……血流了一地……我吓坏了……我真的没想杀他啊！”
张辉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知道，这是心理防线开始崩塌的信号。
“那你为什么逃跑？为什么不报警？”他轻声问。
“报警？”周明冷笑了一声，眼里满是绝望，“我报警谁信我？我是欠他钱，他是死在我手边，现场有我的东西，车子也是我开的……警察来了只会说我是故意杀人！我不是自首吗？我现在不是在说了吗？可你们一来就抓我，像抓个畜生一样当着那么多人把我铐走……我的店怎么办？我老婆孩子怎么活？”
他的声音哽咽了，额头重重磕在桌上，肩膀微微抖动。
张辉沉默片刻，起身走到墙边，按下录音暂停键，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你说你没想杀人，那就说明这不是预谋。”张辉重新坐下，“但你处理尸体、丢弃衣物、清洗车辆，这些行为都发生在案发后。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当时只是拨打120，哪怕你留在原地等救护车，事情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现在不是因为打架被调查，而是因为藏匿证据、伪造现场、逃避责任，才坐在这里。”
周明抬起头，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
“你知道李胜利的妻子昨天来支队了吗？”张辉继续说，“她抱着五岁的女儿，跪在地上求我们一定要查出真相。她说李胜利是为了给她娘俩攒首付买房才接那么多外快，凌晨两点还在工地巡查……他就这么没了。而你呢？你心疼你的餐馆，你的名声，你的家庭??可你想过他们吗？”
审讯室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墙上的钟滴答作响，仿佛在丈量良知与罪责之间的距离。
终于，周明低声开口：“我想见我老婆一面……行吗？”
“等你正式供述完毕，我们会安排家属会见。”张辉收起笔记，“现在，请你完整讲述案发当晚的全过程，从你离开餐馆开始，一直到你返回家中为止。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
周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要把那段记忆重新撕开。
“那天……我关店后没直接回家。我在车上坐了快一个小时，想着怎么跟李胜利谈。后来我给他打电话，说想见面聊聊。他让我去城南那个烂尾楼工地，说他在那儿等人交接账本。我开着面包车去了，带了个工具包，里面有些修灶台的扳手钳子，平时送货顺路检修用的……我没想打架，真的。”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站在第三栋楼的空地上抽烟。我下车跟他说话，一开始还好好的，我说我可以分期还，每个月五千，三年还清，连利息一起算……他不同意，说要一次性结清十万，否则明天就去税务局举报我。我说我没这么多钱，求他再想想办法……他就开始骂我，说我这种乡下人开个破店也敢借钱装大款，迟早进监狱。”
“我气不过，推了他一把。他摔在地上，烟头烫到了手，爬起来就朝我冲。我们扭在一起，我挣脱的时候撞到了墙边堆的砖头堆……有一块松动的掉了下来。他捡起来就要砸我，我挡了一下，砖头擦过我胳膊……然后……然后我就抢了过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我不记得挥了几下……只听见他叫了一声，然后就不动了。我摸他鼻子，发现还有气……我想叫救护车……可手机没电了，我又不敢用自己的号码打公用电话……我怕留下记录……”
“所以我把他拖到地下室角落，盖了些塑料布……然后开车回去。路上我把工具包扔了，就在路边一条臭水沟旁边……衣服也换了，在车里穿的旧T恤。第二天凌晨三点，我又回去了一趟，看他死了没有……他已经没气了……我就把他搬到车上，拉到东郊那个废弃采石场扔了下去……”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
张辉站起身，走出审讯室，轻轻关上门。
陆川已经在走廊等着，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DNA报告。
“外套上的血迹和死者匹配，工具包拉链处的指纹也确认是周明本人所留。”陆川递过文件，“法医初步判断，死者头部遭受至少三次钝器击打，致颅骨粉碎性骨折，符合砖块造成的创伤特征。死亡时间与周明供述基本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