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嘴唇哆嗦,眼神闪躲:“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会杀人啊!周明说只是去教训一下,让他长记性……我还特意叮嘱他别弄出人命……”
“那你知不知道那地方根本不能进人?谁批准的施工许可?谁在背后运作这块地?”陆川冷冷问道。
赵刚咬牙不语。
“你以为你只是个看门的?”陆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你在协助毁灭证据,包庇杀人犯,还收受非法款项。你现在不说,等到法庭上,这些都会成为加重刑罚的理由。你想清楚,你是想当替罪羊,还是想争取立功机会?”
审讯持续了三个小时。最终,赵刚崩溃痛哭,交代了一个惊人事实:那片拆迁工地地下,正在秘密修建一座小型冷库,由一个绰号“老K”的男子主导,资金来源于一家注册在境外的地产投资公司。周明之所以能自由进出,是因为他提供了部分装修材料,并以“川味小馆扩建仓库”为名申报备案,实则掩盖真实用途。
“冷库是用来干什么的?”陆川追问。
“听说……是用来储存走私冻品的。”赵刚抽泣着说,“老K说很快会有大批货进来,必须赶在城管巡查前完工。周明负责供应电路改造和排风系统安装,李胜利是他临时请来的帮工……结果李胜利发现不对劲,说要举报违法用地和无证施工……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陆川与张辉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
这不是一起单纯的报复杀人案,而是一起牵涉非法占地、地下工程建设、甚至可能涉及跨境走私的重大刑事案件。
当晚九点,市局紧急召开专项会议。刑侦、经侦、治安、缉私多部门联动,成立“10?7”衍生案件联合调查组,代号“清渠行动”。
三天后,警方突击搜查冷库施工现场,在地下三米深处挖出尚未完工的保温墙体和制冷机组,现场查获伪造的工程图纸十余份,均加盖虚假设计院公章。同时,在周明餐馆账本中发现多笔异常支出,总计超过十七万元,用途标注为“设备采购”,实际用于贿赂监管部门人员。
更令人震惊的是,通过对“老K”手机号码的技术追踪,警方锁定其真实身份为一名前建筑公司项目经理,曾因参与违规强拆被吊销执业资格,后转入地下从事非法工程项目中介。此人名下关联企业多达九家,遍布三省,涉嫌合同诈骗、虚开发票、行贿等多项罪名。
一个月后,“老K”在边境口岸试图潜逃时被捕。在其随身携带的U盘中,警方发现了更为庞大的利益网络:包括两名在职城管执法人员收受好处费的记录、三家正规装修公司充当白手套的财务凭证,以及一份长达两年的“灰色项目清单”,其中明确标注了“川味小馆”为“冷链节点A”。
至此,原本看似孤立的命案,竟撕开了一张横跨政商黑三方的利益巨网。
结案材料再次更新。检察院依法追加起诉罪名:周明除故意杀人罪、毁灭证据罪外,另涉嫌行贿罪、非法经营罪;赵刚构成包庇罪、伪证罪;“老K”及多名公职人员被另案处理,接受纪律审查和刑事调查。
庭审那天,李胜利的妻子抱着丈夫遗照坐在旁听席第一排。当法官宣读判决书时,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纸??那是李胜利生前写给她的一封家书,里面写着:“我想让孩子以后生活在一个讲规矩的世界里。”
周明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那一刻,他终于失声痛哭,反复念叨:“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陆川坐在公诉席后排,静静听着。他知道,法律给了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但也无法真正弥补那些破碎的日夜。有些伤痕,永远无法愈合。
案子彻底终结后,张辉主动申请调往基层派出所。他说想离老百姓近一点,去看看那些还没变成案件的小纠纷、小矛盾。“也许早点介入,就能避免悲剧发生。”他在离职报告里写道。
杨林则转入市局大数据中心,牵头建立“高危行为预警模型”,试图通过通讯、消费、出行等多维度数据交叉分析,提前识别潜在暴力风险人群。他的第一个试点案例,便是从周明案发前三个月的心理波动曲线入手,尝试还原一个人是如何一步步滑向深渊的。
而陆川,依旧每天准时出现在办公室。桌角摆着一杯凉透的茶,墙上挂着新的案件白板。上面贴着一张陌生男子的照片,旁边写着几个字:**陈国栋,失踪72小时**。
新案子来了。
早晨七点十五分,陆川穿上制服,扣好每一粒纽扣。镜子里的他眼角添了几道细纹,鬓角也泛了些许灰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他拿起笔,在刑警日志扉页写下新的一行:
“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清晨,都可能是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刻安宁。我们不能等待风暴降临才出手,我们必须成为最先察觉风向的人。”
合上本子,他走出办公楼。晨光洒在肩章上,警徽熠熠生辉。
街角早餐铺飘来阵阵香气,一位母亲牵着孩子走向学校,老人提着菜篮慢悠悠穿过斑马线。这座城市仍在呼吸,仍在运转,仍在努力活得更好。
陆川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他知道,只要还有人在黑暗中呼救,他的脚步就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