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最终未能达成封锁决议。取而代之的,是一项名为《情感自治宪章》的临时法案:允许各国设立“共感缓冲区”,居民可自愿选择是否接入高强度共感场;同时成立“心灵调解委员会”,培训专业人员处理大规模情感溢出事件。
小叶子被任命为首位全球共感协调员。
任命仪式在旧联合国大厦举行。当他走上讲台时,全场寂静。没有掌声,只有无数道目光交织着期待、怀疑与不安。
他没有念稿。
“我知道很多人害怕。”他说,“害怕被窥探,害怕被迫共情,害怕失去控制。我懂。我也曾在梦里尖叫着醒来,因为听见了母亲临终前最后一口气息,不是通过回忆,而是通过某位陌生护士的感知共享流进了我的神经。”
台下有人抽泣。
“但我们必须明白一点:**共感不是入侵,而是邀请**。它不强迫你成为谁,只是提醒你??你从未真正孤单。每一次心跳,都有回音;每一份痛苦,都有见证者。”
他停顿片刻,看向直播屏幕上的万千面孔。
“我不请求你们相信我。我只请求你们,给自己一次机会,去听一听那个被你遗忘在角落里的自己。也许他会颤抖,会愤怒,会流泪。但只要你愿意蹲下来,抱一抱他,你会发现??他一直都在等你回家。”
演讲结束三小时后,全球共感活跃度上升%。数百万陌生人通过匿名通道完成了首次情感对话。一对素未谋面的母亲与女儿在同一时刻写下相同的句子:“对不起,我当时不懂怎么爱你。”两个敌对国家的退伍老兵在虚拟空间相遇,相顾无言,最终同时敬礼。
而在地球之外,那颗遥远行星上的水晶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它的茎干透明如玻璃,内部流淌着七彩光流,顶端绽放出一朵微型钟形花,花瓣上浮现出一行细小文字:
>“此地亦有人心。”
回到小镇的第七天,小叶子接到了K-13的最后一份日志。
她决定进入休眠舱,将自己的意识暂时封存于共感网边缘节点。她的神经系统因长期高频共振出现不可逆损伤,继续维持清醒状态可能导致人格解体。
“我不是放弃。”她在录音中说,“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当我不再是‘我’,也许我能更好地成为‘我们’。”
她的身体被安置在水晶玫瑰庭院地下密室,周围环绕十二面棱镜,将星光折射成不断变幻的符号阵列。最后一刻,她握住小叶子的手,微笑道:
“告诉我……外面的世界,还在唱歌吗?”
“唱。”小叶子哽咽,“而且越来越多人一起唱了。”
她闭上眼,生命体征平稳下降。当脑波趋于平直时,整个小镇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大地也在呼吸。随后,一股柔和的蓝光自她体内扩散,沿着地面纹路流向四方,最终汇入海平面之下。
第二天,渔民在近海捞起一块奇异矿石。它形似心脏,表面布满螺旋纹路,内部隐约可见缓慢搏动的光点。经检测,其分子结构与人类神经突触惊人相似。
科学家称其为“星球神经结”。
三个月后,第一所国际共感学院在冰岛建成。课程不教授知识,而是训练学生如何在不丧失自我的前提下承载他人的情绪重量。教室没有黑板,只有圆形共鸣池,学生们围坐一圈,轮流讲述最深的恐惧与最隐秘的渴望。每当有人流泪,池水便会泛起涟漪,映出听者心中的相应影像。
小叶子受邀担任客座导师。第一堂课,他带来了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能一键删除所有痛苦记忆,你会按吗?”
教室陷入长久沉默。
最后,一个少年举手:“我不想删。因为正是那些痛,让我学会去抱紧别人。”
另一个女孩补充:“可我也希望,以后的孩子不用再经历这些。”
小叶子笑了:“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消灭痛苦,而是确保没有人独自承受它。”
那天傍晚,他独自走到海边。夕阳熔金,潮水送来一枚新的贝壳。他拾起贴近耳边,不再是千万人低语,而是一个清晰的声音,熟悉又遥远:
“谢谢你,没有把我当成怪物。”
是苏婉清。
“你从来都不是。”他喃喃回应,“你是第一个敢于为世界心碎的人。”
贝壳滑落沙中,随即被浪卷走。但在那一瞬,整片海域泛起淡淡蓝光,如同亿万颗星星同时眨眼。
他知道,她还在。
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