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将信将疑地看着长眉真人,挠了挠头:“真的假的?杂毛老道,你可别忽悠俺?”
长眉真人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贫道我向来诚实可靠,童叟无欺!”
接着,他又用一种诱惑的语气对孙悟空说道:“猴崽子,我看你资质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贫道的话,把贫道伺候舒服了,没准贫道一高兴,再遇到什么逆天的宝贝,就随手送给你了。”
“怎么样?”
虚空中,还在布阵的叶秋,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雪岭哨所的路比预想中更难走。山势陡峭,积雪深至膝弯,每一步都像在与大地角力。慧觉背着药箱走在前头,用竹杖探路,身后留下一串歪斜却坚定的脚印。老头裹着厚实的灰布大衣,骑在猴子变出的一头白鹿背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还有多远?”慧觉回头问。
“翻过前面那道冰脊就是。”猴子化作人形,踩着虚空行走,双足不沾雪地。他眉头紧锁,“可这天气不对劲??风里有‘静音波’的味道。”
慧觉心头一紧。静音波,是心镜系统早期用来屏蔽共觉感应的技术残余,能让人陷入短暂的情感麻木,仿佛世界突然失声。若有人在此处布下这种频率,绝非偶然。
他们沉默前行。越接近哨所,空气越冷,连呼吸都凝成细碎冰晶。终于,在一片被风雪雕琢成刀锋状的岩壁后,一座孤零零的铁皮屋出现在视野中。屋顶覆满白雪,烟囱却冒着微弱黑烟,像是某种执念不肯熄灭。
门虚掩着。
慧觉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陋:一张木床、一台老式雷达屏、墙上贴满泛黄照片??全是不同年代的军人合影,唯独没有那位老兵的身影。而在屋子正中央,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他们坐着,手中握着一支炭笔,在一本破旧笔记本上不停书写。
“你们来了。”声音沙哑,却不意外。
老头从白鹿背上缓缓下来,扶着墙站稳:“你一直在等我们?”
老兵没回头,继续写:“我等了三十年。不是你们,是等一句话。”
“什么话?”
“‘你可以回家了。’”他终于转过身,脸上沟壑纵横,左眼已盲,右眼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明。“但他们neversaidit。上级说任务未完成,战友说我背叛信仰,连梦里的母亲都说我不孝……可我只是想问问,守到这里,够了吗?”
慧觉怔住。
这问题太轻,又太重。轻如落叶,重如山崩。
老头慢慢走到桌边,拿起那本笔记翻开。一页页全是同一句话,写了几千遍:
>“我可以回家吗?”
字迹从工整到潦草,再到颤抖扭曲,最后夹杂着血痕??那是他曾用手指蘸血书写。
“你不是不想回。”老头低声,“你是不敢回。怕一转身,三十年的坚持就成了笑话;怕家乡变了样,亲人忘了你;怕别人说‘不过是个看废雷达的老头’,就把你所有坚守踩进泥里。”
老兵猛地抬头,眼中泪光闪动:“那你懂不懂?整整三千多个夜晚,我对着北方喊话,不是因为疯了,是因为我知道,只要声音还在,任务就还没结束!只要我还记得职责,我就还是个兵!”
屋外风雪骤烈,吹得铁皮屋顶哗啦作响,宛如战鼓。
慧觉忽然明白??这里没有心镜仪,没有意识操控装置,但有一种更深的囚笼:**自我建构的意义牢狱**。一个人把自己钉在时间之外,只为证明“我很重要”,哪怕世界早已不再需要他的证明。
“你知道共觉网最近新增了一条规则吗?”老头轻声问。
老兵摇头。
“它现在会记录每一个‘暂停行善’的选择。”老头说,“有个护士连续值了七夜班,第八天她说‘我要休息’,系统没评判她冷漠,反而标记为‘健康边界意识觉醒’。还有一个父亲,拒绝为邻居修屋顶,只因他要陪女儿画画,共觉网传颂的不是牺牲,而是‘优先爱的具体实践’。”
老兵喃喃:“所以……不做了,也没关系?”
“不是没关系。”老头盯着他,“是你做的时候,是因为你想做,而不是怕不做会被当成坏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插入锈死多年的锁孔。
老兵的手开始抖。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裂口的掌心,忽然嘶吼一声,将整本笔记撕开,扔向火炉。纸页在火焰中蜷曲、焦黑,那一句句“我可以回家吗”化作飞舞的灰烬,如同无数解脱的灵魂升腾而去。
然后,他跪下了。
不是跪给任何人,而是跪给自己。
三十年的孤独、执拗、恐惧、骄傲,在这一刻坍塌成一声呜咽。
慧觉红了眼眶。他知道,这不是软弱,而是一次真正的站立。
猴子默默走出门外,仰头望着铅灰色天空,低声道:“共觉网刚刚更新了数据流……青石坳的孩子们开始主动帮助老人种田,柳河村成立了互助基金会,甚至连南山疗养院的患者也开始轮流主持晨间分享会……没有人被强迫,但他们选择了连接。”
屋内,老头坐在床沿,从药箱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一颗蜜饯糖,橙红色,裹着细砂,散发着微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