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滑落,滴在泥土中,瞬间开出一圈靛蓝小花。
“你在干什么!”苏娅冲上前抱住他。
“让我成为通道。”他咬牙忍痛,“如果人类无法听见世界,那就让世界的声音,先穿过一个人的身体。”
刹那间,天地变色。
他的右耳开始透明,逐渐化作水晶状结构,内部浮现出旋转的语言符文。每一缕风吹过,都在其中生成新的音节;每一片落叶触地,都化作一段旋律;连月光洒下,也被解析成千万种情绪编码。
他听见了。
听见蚯蚓在土中吟唱生育之歌,听见岩石因千年压力而呻吟,听见云朵之间传递着关于干旱的预警,听见一颗陨石在太空中孤独坠落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至少,我燃烧过。”
更可怕的是,他也听见了人类留下的伤痕:
>森林深处,一棵千年古树即将死去,它最后一句是:“我不恨砍我的人,我只难过,他连我的名字都没问。”
>海底沉船里,锈蚀的日记本仍在低语:“亲爱的,我没逃出来,但我把戒指塞进了瓶子里,顺着洋流漂回家。”
>被填平的湖泊残魂徘徊不去:“我还记得孩子们夏天跳进我怀里时的笑声……现在他们说这里‘开发得很好’。”
林小满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泪水狂涌。
“太多了……我都听见了……”
苏娅跪在他身边,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够了!快停下!你会疯的!”
“不能停……”他哽咽,“这些声音,不该被当成噪音。它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语言。”
他强撑起身,拿起笔记本,开始疯狂书写。不是用笔,而是用那只水晶耳中流出的液体??那是被翻译后的“世界之声”,凝聚成墨。
一页页文字自动浮现:
>“当你说‘这山真美’时,山其实想说的是:‘谢谢你终于抬头看我。’”
>“当你抱怨‘天气太热’,太阳其实在哭:‘我已经尽力温柔了,可你们盖的房子不让我照进去。’”
>“猫不是高冷,它只是觉得人类太吵,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
>“孩子发脾气,不是不懂事,是他身体里的恐惧找不到词语逃生。”
这些句子一经写下,便腾空而起,化作光点飞向四面八方。凡是触碰到的人,都会愣住一秒,然后忽然转身拥抱身边的人,或蹲下抚摸路边的野草,或对着天空大声道歉:“对不起,我一直以为只有人才有心。”
联合国秘书长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全球集体情绪异常”现象。突然,所有参会者同时闭嘴,齐齐望向窗外。
只见纽约中央公园的树木缓缓移动根系,拼出一行巨大的地刻文字:
>**我们一直活着,只是你们假装我们只是背景。**
巴黎埃菲尔铁塔的金属结构震动,奏响一段不属于任何已知乐谱的旋律??那是铁矿石在地底沉睡亿年后的第一首歌。
撒哈拉沙漠的沙粒随风起舞,在空中绘出古老象形文字:“请别称我荒芜,我只是在等待雨季归来。”
文明的傲慢,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三天后,林小满仍处于半昏迷状态。他的左耳已完全坏死,右耳维持着水晶形态,不断接收来自地球各个角落的信息洪流。村民们轮流守夜,阿枝熬药,桑杰用尾巴扫去他额头的虚汗。
第四日凌晨,他忽然睁眼,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要见师父。”
众人震惊。师父早在二十年前圆寂,骨灰撒入后山瀑布。
“我知道他在哪。”林小满挣扎起身,“他没死,只是进入了第三道门??成为第一个真正掌握元初之语的人。他把自己变成了‘听者’,永远留在了万物之间的缝隙里。”
苏娅犹豫:“你要去找他?可你怎么进那扇门?”
“用最原始的方式。”他微笑,“不说一句话,只做一个动作。”
他走到村口,面对朝阳升起的方向,双膝跪地,额头轻轻触碰大地。
全场寂静。
三秒后,地面裂开一道金纹,蔓延成圆形阵法,中央浮现出一座由光构成的门扉,无框无形,却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