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杨方旭避开视线。
“别装了。”许青舟压低声音，“那份草案里的数据是假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明知道冷核冲压在30公里以上基本失效，却硬要说能撑到32公里？你还让宋瑶帮你修改报告，是不是以为通过她就能影响我对项目的判断？”
杨方旭脸色瞬间苍白。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他咬牙良久，终于低声说：“许青舟，你知道我现在背了多少债吗？我妈去年查出肺癌晚期，化疗一次三十万，医保报不了多少。我妹妹在读博，学费生活费全靠我。上个月银行催贷短信都发到我手机上了……我如果不做出点成绩，明年考评不过，就得被调岗！”
许青舟怔住。
“我知道数据有问题……可我要是拿不出亮点，项目根本立不了项，拿不到经费，我就完了。”杨方旭声音颤抖，“我不是想骗谁，我只是……想活下去。”
许青舟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刚进研究院时，杨方旭曾请他吃过一顿饭。那时两人都是新人，挤在集体宿舍，聊着未来的梦想。杨方旭说：“我希望有一天，中国人造的飞船能飞得比谁都快，而我是那个设计引擎的人。”
如今，那个人还在，只是被现实压弯了脊梁。
“数据必须重做。”许青舟最终说道，“我可以帮你联系风洞实验室，用我们的资源做一轮真实测试。但前提是??你得说实话，不能再造假。”
杨方旭抬头看他，眼中泛红：“你……不举报我？”
“我不举报你。”许青舟拍了拍他肩膀，“但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拿境外不明数据糊弄评审，别说我这朋友不做，整个行业都不会再信你。”
杨方旭重重点头，泪水终于落下。
当天傍晚，许青舟回到家，发现宋瑶正在厨房炖汤，香气四溢。
“回来了？”她回头一笑，“今天怎么样？”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我把杨方旭骂了一顿。”
“哦？”宋瑶挑眉，“然后呢？”
“然后……我答应帮他重新做实验。”他把脸贴在她发间，“你说我是不是心软了？”
“你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宋瑶转身握住他的手，“只不过平时藏得太好。你以为你只爱科学，其实你更在乎人。”
许青舟笑了。
窗外，夕阳余晖洒满城市天际线。七喵趴在阳台上晒太阳，尾巴悠闲地晃着。
他知道，这场风波还没结束。八模式引擎的争议、国外技术渗透的风险、科研伦理与生存压力的撕扯……这些问题不会因为一次谈话就消失。
但他也明白，真正的科学，不只是追求极致的速度与高度，更是守护那一份不容践踏的真实。
晚饭时，他主动提起：“周六陪你逛街，行不行？”
宋瑶眼睛一亮：“真的？不加班了？”
“嗯。”他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再忙，也不能总让老婆一个人逛商场。”
“这可是你说的。”她笑嘻嘻地举起手机，“那我现在就约佳慧，让她陪我们一起挑裙子。”
许青舟无奈摇头：“你还真是雷厉风行。”
“那当然。”宋瑶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许教授的合法配偶，说话当然算数。”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次第亮起。
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没有惊天动地的突破，也没有震撼世界的发现。有的只是一个科学家卸下铠甲后的温柔，和一段被烟火气包裹的爱情。
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