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农历初六，六合之喜，诸事顺遂。
蓉城，城南的一处五星级酒店。
巨大的宴会厅中，一幅巨大的龙凤呈祥金色刺绣或立体浮雕，占据整个舞台背景。龙凤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字，象征天作之合。。。
宋露露走出研讨室，走廊的灯光有些昏黄，会议中心的空调嗡嗡作响，像是某种低频的背景音，衬得她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林正发来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一句“期待下次交流”。她没回，也没打算回。这种搭讪她见得太多，热情、礼貌、带着学术外衣的试探，最终目的无非是拉关系、蹭资源，甚至更进一步??借她的名头往上爬。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包里，转身朝主会场方向走去。何如松教授应该还在那边，她得把最新的数据交过去，顺便确认明天的汇报安排。可刚拐过弯，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
许青舟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肩上搭着件薄外套，手里拎着一个半旧的登机箱，正站在窗边低头看手机。他看起来比视频里瘦了些，下巴上有些胡茬，眼神却依旧清亮，像深夜实验室里那盏不灭的灯。
“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宋露露愣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扬高。
许青舟抬头，看见她时嘴角微微一翘，“德国飞这边十二小时，落地后直接打车过来的。你说有重要数据要给我看，我没敢耽搁。”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宋露露听得出那底下压着的急切。她心头一紧，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发邮件时写得太过简略，只说“WLZ-7B有突破性进展”，却没提具体细节。难怪他会连夜赶来。
“走吧，去我实验室。”她没多解释，转身带路。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长长的走廊，电梯里也沉默着。直到进入材料实验室的洁净区，许青舟才终于开口：“数据呢？”
宋露露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输入密码后，屏幕上缓缓展开一组三维结构图。那是WLZ-7B的晶格重构模型，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有序-无序交替结构，像是在混沌中强行编织出的秩序之网。
“你看这里。”她指着图中一处波纹状的界面，“我们做了原位辐照实验，在14MeV中子轰击下，传统W-ZrC材料在3000小时后出现明显肿胀和裂纹，而WLZ-7B在5000小时后仍保持结构完整，位错密度仅为前者的18。”
许青舟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敲了敲桌面，“这不可能……除非你们改变了缺陷演化路径。”
“我们没改变路径，而是重新定义了‘稳定’。”宋露露调出另一组数据，“范浩梦老师说得对，追求绝对的‘纯净’和‘有序’在聚变环境下是徒劳的。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引入可控的晶格畸变，形成一种‘动态缓冲层’。这些低熵陶瓷相不是为了增强强度，而是作为缺陷陷阱，吸收并钝化高能粒子造成的损伤。”
许青舟猛地站起身，绕到她身后，盯着屏幕看了足足五分钟，才低声说：“你们……真的做到了‘受控的混乱’。”
“不止。”宋露露点开最后一个文件夹，“我们在螺旋石-W7上做了初步模拟，发现这种材料在仿星器的扭曲磁场环境中，热应力分布比托卡马克更均匀。换句话说，它可能更适合仿星器的大型化路线。”
许青舟呼吸一滞。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目前全球聚变研究两大主流路线??托卡马克与仿星器，前者技术成熟但受限于环形对称，后者理论上更稳定却因工程复杂而进展缓慢。如果WLZ-7B真能在仿星器上表现更优，那将彻底改变未来聚变堆的设计方向。
“专利呢？”他问。
“还没提交。”宋露露摇头，“我在等你回来。这事不能由我一个人决定。”
许青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还记得咱们读博时导师说过的话吗？‘科研是孤独的远征，但重大突破永远属于合作者。’”
“记得。”她也笑了，“所以我没单独申请。”
“好。”许青舟深吸一口气，“明天我去找何教授，谈合作框架。但我们得设底线??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被任何单位或资本架空。”
宋露露点头，“我已经拒绝了林正的合作邀请。”
“林正？”许青舟皱眉，“中大的那个？”
“嗯，今天下午他还想请我吃饭。”
“别理他。”许青舟语气冷了下来，“我查过他背景，去年一篇PRL涉嫌数据造假，虽然最后没坐实，但圈内人都知道他作风有问题。他盯上你，八成是想借WLZ-7B翻身。”
“我知道。”宋露露淡淡道，“所以我没给他任何实质信息。”
许青舟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比记忆中更加清晰。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埋头做实验的师妹，而是一个能在风口浪尖守住底线的学者。
“你做得对。”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