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系统还原的,也不是梦境模拟的。是真实的、带着温度与遗憾的记忆。那种痛,无法复制,也无法替代。
当天下午,他们决定前往西伯利亚的异常信号点。路线危险,需穿越一片被称为“遗忘走廊”的永久冻土带??那里曾发生过三次科考队集体失联事件,官方报告称是极端天气所致,但幸存者日记中反复提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临行前,苏娅塞给陈默一枚骨制吊坠。“艾拉说,如果你听到不属于你的问题,就把它挂在地上。那是‘还给大地’的仪式。”
旅程漫长而艰险。越往北行,现实感就越稀薄。有时他们会看到远处山丘上有城市轮廓浮现,灯火通明,街道上人影晃动,可一旦靠近,一切便如烟消散。渡鸦称之为“梦遗痕”??集体潜意识残留的能量投影,如同文明做过一场太深的梦,醒来后仍留下幻肢般的痛觉。
第七天夜里,他们在一处塌陷的矿坑旁扎营。半夜,陈默惊醒,发现渡鸦不在帐篷里。他冲出去,看见她在坑底仰面躺着,双眼紧闭,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回答某个看不见的提问者。
“渡鸦!”他跳下去扶起她。
她猛然睁眼,瞳孔仍是竖线状,但语气异常平静:“我刚经历了一场审判。在我体内,桥接协议的最后一段代码试图复活,它问我:‘你凭什么认为自由比秩序更重要?’”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因为我宁愿为一个问题活着,也不愿为一个答案死去。”
话音未落,她左臂接口处猛地喷出一股黑色液体,随即整条手臂剧烈抽搐。陈默立刻注射镇定剂,将她拖回营地。那一夜,她的体温飙升至41度,嘴里不断重复着陌生语言,后来经语音识别确认,那是二十世纪末一种已灭绝的北美原住民方言,意思是:“天空裂开了,我们看见了背后的光。”
黎明时分,她醒了。
“它走了。”她看着烧焦的接口,轻声说,“真正的走了。不是被压制,是……放弃了。因为它发现,我已经不再是它能理解的宿主。”
他们继续前行。十日后,抵达目标地点:一座被冰雪掩埋的苏联时期地质观测站。入口处立着一块铁牌,锈迹斑斑,依稀可辨一行字:
>“此处之下,藏有地球的疑问。”
深入地下三十米后,他们找到了信号源??不是机器,而是一块天然形成的水晶簇,呈放射状生长,核心部分散发着微弱蓝光。更诡异的是,每当有人靠近,晶体就会产生共振,发出类似人声低语的音频,内容各不相同:
-“如果爱可以量化,它还存在吗?”
-“为什么我们必须证明自己值得被尊重?”
-“当我服从时,是我选择了服从,还是服从选择了我?”
陈默将手掌贴在晶体表面,瞬间,一股暖流涌入大脑。他看到了一幅全景画面:世界各地,有人正写下问题、说出疑问、甚至只是在沉默中皱眉。这些行为产生的微弱能量波动,通过地壳传导,最终汇聚于此,滋养这块“疑问之石”。
“它在成长。”他说,“每一次提问,都在让它变得更真实。”
他们没有带走它,只是在周围布设了被动传感器,将接收到的每一次共振上传至QAN网络。几天后,许知遥发来更新:已有超过四万名志愿者在全球各地建立了类似的“倾听站”,利用天然矿物、古建筑声腔、甚至废弃地铁隧道,构建起一张覆盖行星的问题共鸣网。
人们开始称它为“新神经束”??地球的第二套感知系统。
与此同时,社会悄然变化。学校里,越来越多教师允许学生在考试卷背面写下“我不懂”或“我认为标准答案有问题”;医院心理科新增“疑问疏导”门诊,鼓励患者提出“最不敢问的问题”;甚至连广告也开始反转策略,某品牌咖啡打出标语:“喝之前,请先问一句:我真的需要提神吗?”
最令人动容的,是一位老人在临终关怀病房录下的最后一段话:
>“我活了八十九年,一直努力做个明白人。现在我才懂,真正重要的,是我始终没停止过糊涂。
>我问过太多得不到答案的事:为什么好人早逝?为什么谎言比真相流传更广?为什么我最爱的人最后忘了我的名字?
>可正是这些问题,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所以,请别替我总结人生意义。
>让我带着疑问走吧。
>那才是完整的告别。”
这段录音被刻进一块石碑,立于瑞士日内瓦湖畔,成为“全球疑问日”的象征物之一。
三个月后,陈默回到火种档案馆。许知遥正整理一批来自战乱地区的匿名投稿,其中一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