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将录音转交纪检部门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变革触及深层利益时，敌人不会只出现在明处。
八月初，“星辰计划”第二批自治中心名单公布。新增四十五个站点，覆盖云南怒江、四川凉山、新疆和田等深度贫困地区。每个站点配备两名核心协调员，均由当地培养的优秀学员担任。
江辰亲自飞赴凉山昭觉县，参加首个彝区自治中心揭牌仪式。
当天清晨，上百名村民自发聚集在新建的活动中心前。山坡上挂满了用彝汉双语写的横幅：“知识不分贵贱”“学习让我看见世界”。
仪式开始前，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台，颤巍巍地握住江辰的手：“我活了七十年，第一次听说有人免费教娃娃们用电脑看病、种地、做生意。你是菩萨派来的吧？”
江辰连忙摆手：“我不是菩萨，只是一个不愿看见梦想熄灭的人。”
人群中爆发出笑声和掌声。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响起轰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架小型无人机缓缓降落，机身喷涂着“灯塔物流”字样。机舱打开，取出一个密封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二十台崭新的平板电脑。
“这是第一批捐赠设备。”随行的技术员解释，“搭载离线课程包，内置彝语语音助手，专为高寒山区定制。”
老支书激动得眼眶泛红：“以前送教材要走半天山路，现在天上就能掉下来……”
江辰环视四周，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知道，这些笑脸背后的艰辛远超想象：有些孩子每天要翻越三座山才能接到网络信号；有些母亲为了听课，只能趁孩子睡着后熬夜学习；更有不少人因年龄偏大、基础薄弱而屡遭嘲讽。
可正是这些人，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一点撕开了命运的裂缝。
揭牌仪式结束后，江辰走进一间教室。十几个年轻人正围坐在桌前，跟着视频学习建筑绘图软件。墙上贴着一张手绘地图，标记着他们各自的家乡。
“你们将来想做什么？”他随口问道。
一个戴耳环的小伙子抬起头：“我想回家乡建民宿。我们村有瀑布、有古寨，游客越来越多，可没人会设计。我要让他们住进既现代又保留民族风格的房子。”
旁边的女孩笑着说：“我想做个乡村摄影师，拍下所有快要消失的老手艺。我已经攒够钱买相机了，是你平台上接私活赚的。”
江辰看着他们闪闪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无比踏实。
傍晚离开时，天空飘起细雨。车队驶出村口，后视镜里，那栋灯火通明的小楼渐渐模糊。司机忽然说：“江老师，你知道吗？刚才那个发言的小伙子，是他父亲跪着求我们让他上学的。”
江辰一怔：“怎么回事？”
“他爸是村里的老光棍，靠捡废品养大儿子。听说有免费培训班，连夜步行二十里山路来找我们工作人员，磕头求给个名额……说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孩子再当睁眼瞎。”
江辰闭上眼，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良久，他掏出手机，给总部发了条指令：“从下季度预算中划出专项基金，设立‘逆境成长奖’。每年遴选一百名来自极端困难家庭的学员，提供全额学习支持与心理辅导。”
回到成都已是深夜。他刚推开家门，电话响了。来电显示：周振华教授。
“好消息。”老教授声音兴奋，“国务院办公厅刚下发《关于推进新型职业能力评价制度改革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要‘探索建立基于实际能力的表现性评价机制’，并鼓励‘行业组织、龙头企业和社会机构共同参与标准制定’。”
江辰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灯火，久久说不出话。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无数扇紧闭的门，正在一寸寸开启。
但他也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因为光一旦照进来，阴影就会更加刺眼。
而他们，注定要在光明与黑暗之间，走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