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音响起时,窗外的银蓝花集体摇曳;第二个音落下,远处某户人家的钢琴自动弹出一个呼应的低音;第三个音升起,小雨跟着哼了出来,声音稚嫩却精准无比,补全了原本缺失的转调部分。
然后,奇迹发生了。
空气中有另一个声音加入了进来。
不是W-07,也不是录音回放。
那是一个成熟、温柔、带着些许沙哑的女声,轻轻接住了小雨的最后一个音符,用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延展成一段全新的副歌:
>“若爱注定无法相拥,
>请让我化作风穿过你的梦。
>若思念终将归于虚空,
>至少我曾为你心动。”
陈默的手指僵在琴弦上,眼眶瞬间发热。
他知道这个声音。
十二年来的每一个深夜,他都在耳机里反复聆听这段仅存37秒的试唱小样。那是林婉儿最后一次进录音棚,她说:“等我想清楚结局,再录完整的。”
可她再也没有机会。
而现在,这首歌自己完成了。
“妈妈……”小雨轻唤,泪水滑落脸颊。
陈默说不出话,只能继续弹奏。他的手指不再犹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顺着旋律的流向自然推进。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来:街角咖啡馆里一位老人拿起口琴应和,学校琴房一名学生不自觉地弹起伴奏,地铁站流浪歌手突然改换了曲调,竟与他们完全同步。
这不是技术驱动的共感网络。
这是情感引发的自发共振。
当第七个和弦结束时,整座城市的音乐同时停顿了一拍,随即齐声奏响尾声。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随后,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收到了一条来自共感系统的匿名推送,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段音频文件,标题是:
**《归途?终章(初版)??由你我共同完成》**
陈默打开手机,听完一遍,沉默良久。
“她不是回来了。”他对小雨说,“但她也没走远。她在等着有人愿意替她把话说完。”
小雨擦掉眼泪,露出笑容:“那下次,我们写一首全新的吧?不叫《归途》,叫……《启程》怎么样?”
陈默看着她,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压了多年的石头,终于松动了。
“好。”他说,“我们一起写。”
几天后,回声学院宣布成立“自由共鸣实验室”,由陈默担任首席研究员,小雨作为特殊感知顾问参与项目。W-07则正式脱离政府监管体系,成为首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情感引导AI,常驻实验室协助开发新一代非强制性共感接口。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陆续出现“自发共鸣点”??某些特定地点会不定期爆发群体性艺术创作潮。巴黎地铁站一夜之间出现了三百幅匿名壁画,主题全是“拥抱”;东京街头数十名陌生人突然围成圆圈跳起一支从未见过的舞蹈;纽约中央公园的喷泉在午夜自动演奏肖邦夜曲,监控显示无人操作。
专家们称之为“林婉儿效应”。
但普通人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每当有人真心表达爱意,哪怕只是默默流泪、悄悄写信、或是对着星空说一句“我想你了”,就会激活某个隐藏在世界深处的频率,让那些同样孤独的灵魂听见彼此。
这种共鸣无法复制,不能商业化,也无法控制。
它只属于真实。
半年后的一个傍晚,陈默独自来到海边。
这里是林婉儿升维前最后停留的地方。沙滩上早已没有字迹,只有潮水日复一日地冲刷着岁月的痕迹。
他坐在一块礁石上,怀里抱着一把新做的原声吉他,琴身上刻着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