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郁昶离去的方向,陈知枝不由得回身瞥了一眼后头的太灏,郁大人和太灏君在姑姑心中孰轻孰重,似乎不辩自明。
嘶,难道她猜错了?
与此同时,澹青看着消失在门后的郁昶,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
想来主人交代他办的事,如今差不多是时候应验了。
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主人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擢英殿与郁昶这妖怪从无往来,怎么这回倒像是杠上了一般,先是要他去陵园外拦人,如今又要他将……
会不会有损他的功德啊?
澹青泄气地趴在桌上,也没心思去想主人怎么就破了酒戒,更没功夫注意到身边正悄然发生的变化。
“宋雪川。”闻良意见此情形,忙同宋濯示意,“快些开饭罢!”
再拖下去,今夜还不知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他们倒不妨事,只是文小宝和赵奇瑛可不能饿扁了。
宋濯当即意会,吩咐开宴传菜。
流水般的珍馐美味端上桌,文玉却没什么心思下口,她两指夹着菱花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目光在荡漾的酒水上流连。
小雪酒她已尝过了,清冽之余还泛着一股冷香,与枇杷的甘甜是大不相同。
她迷惘地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告诉谁。
桌面上各色菜式无数,席间众人说话也热闹。
陈知枝被苏见白和闻良意夹在中间说话吵得头疼,正一手按着一个将二人推远;
文衡一面照料文玉和赵奇瑛,一面接过宋濯递来的汤碗,又不知同他说了什么,宋濯笑得很扭捏;
宋屿与贾亭西低声讨论着近来江阳的公务和上都的局势。
忽然间,她很想宋凛生。
与往生客栈不同,至少在观梧院的时候,她还没试过这样像个局外人一样独身呆坐着……
往常宋凛生总是会陪在她身侧的,或煮雪烹茶、或读书作画,或干脆什么也不做,只同她闲谈说话也好。
不知不觉间,文玉身子下滑趴在了桌案上,似乎只有将头埋起来,才不会觉得周遭的热闹太过刺耳。
她心中盘算着与众人辞行、前往中洲之事,再在此处待下去,她怕这几百年来在往生客栈磨炼出来的心性会功亏一篑。
不过半刻钟,随着一阵窸窣的脚步,文衡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姑姑?”
文玉应声抬头,极快地掩去落寞,换上符合她“姑姑”身份的慈爱笑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与百余年前没什么变化,看着眼前的小辈们,才会真实地认识到那些从指缝间流走的时间。
“阿衡,怎么?”
“均成有一物想呈与姑姑。”
不知怎的,她说完这句话,原本还在用饭的诸人都十分默契地放下筷箸,纷纷朝着这头看来。
就连年纪最小的赵奇瑛和文宝,也不再看桌上诱人的菜色,更莫说最为年长的宋屿,此刻满面严肃,看起来更老成了许多。
这架势不禁令文玉心中一紧。
“你所说之物……”
也不知是小雪酒的缘故,还是什么,文玉觉得自己的呼吸忽快忽慢,叫她喘息得很艰难。
“是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却不知这预感是好是坏。
文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同陈知枝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自席间起身,到旁边取水净了手,陈知枝不知从哪变出来个漆黑的木盒,再交由文衡捧着向文玉走来。
“姑姑,此物在我这儿放了几百年。”陈知枝愣愣地看着文衡的背影,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当年的文珠阿姊。
视线越过文衡肩头,她笑着对文玉说,“如今也该还给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