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是被谁用最细的筛子筛过,软软地铺在青石镇还未干透的泥地上。月牙河湾的小院里,阮映雪正对着东厢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运气——昨夜她与安安挤在狭小的杂物房里,听着老鼠在梁上开了一宿运动会,此刻眼下的乌青活像被人揍了两拳。
而罪魁祸首,那位强行入驻主卧的上神,正端坐在院中唯一完好的石凳上,对着一地狼藉泰然自若。素白衣袍被晨风拂动,发梢星辉流转,仿佛他坐的不是沾着鸡粪的石凳,而是九重天上的琉璃神座。
“爹爹!”安安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向玄昀,却在离他三步远时急刹车,歪着脑袋盯住他掌心——那里正浮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玉铃铛,铃身刻着星河纹路,轻轻一晃便有细碎光点洒落,如同将银河揉碎了盛在里头。
“此乃‘清心铃’。”玄昀垂眸,将铃铛递到安安面前,“佩之可宁神静气,助你疏导血脉。”
阮映雪瞳孔地震——清心铃?!她在仙界当社畜时听过这玩意儿,据说是西方梵境佛修大能开过光的顶级仙器,放在拍卖行能换十座灵脉!现在这祖宗随手拿出来给三岁崽当拨浪鼓玩?!
果然,安安伸出小胖手戳了戳铃铛,听着叮咚声咯咯笑了两秒,随即小脸一垮:“不好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昨日玄昀给的星星糖,咔嚓咬掉半颗,含混道:“这个才甜!”
玄昀执铃的手顿在半空。
阮映雪险些把漱口水咽下去——崽!那是能啃的吗?!那玩意儿看着像糖,实则是星辰本源凝成的精华,寻常仙君舔一口都要闭关三年消化!
可安安不仅啃了,还啃得津津有味,甚至举着半颗糖踮脚往玄昀嘴边递:“爹爹也吃?”
玄昀望着那沾满口水的半颗糖,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跳。正当阮映雪以为他要施展净化术时,却见他指尖掠过糖块,糖块表面浮起一层薄霜:“寒性过重,每日不可逾半颗。”
阮映雪:“……”您重点是不是有点偏?
遭拒的安安也不恼,蹲在地上开始扒拉泥巴。昨夜雨水未干,黄泥被他团成个歪歪扭扭的球,又摘了片槐树叶插在上头,献宝似的捧到玄昀面前:“爹爹看!这是你!”
玄昀凝视着那坨头顶绿芽的泥巴,沉默如同山巅积雪。
“像不像?”安安紫眸亮晶晶的,“爹爹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圆圆的!”
阮映雪憋笑憋得肠子打结。却见玄昀忽然抬手,一道流光没入泥团——那丑兮兮的泥球瞬间镀上层琉璃光泽,内里星云流转,竟真成了件灵气盎然的法器!
“此为‘万象泥’。”他语气平淡,“可随心意变幻形态。”
阮映雪倒吸凉气。万象泥?!古籍里记载的女娲补天边角料?!这玩意儿捏个分身能扛雷劫的啊!
然而安安接过琉璃泥团捏了两下,小嘴一撇:“硬邦邦的,没有原来的软乎。”说罢竟将价值连城的仙器随手丢进鸡窝,继续蹲回去搓泥巴。
玄昀望着在鸡粪旁滚动的琉璃泥团,第一次露出类似“困惑”的神情。
阮映雪忍无可忍,一把拎起满手是泥的崽:“阮!安!安!谁教你糟蹋……呃,辜负爹爹好意的?”她中途紧急把“仙器”咽回去,生怕暴露自己识货。
“可是娘亲,”安安举着新捏的四不像泥偶理直气壮,“王伯伯家的小花猫就喜欢追泥球玩呀!”
玄昀闻言,目光落向院外——几只野猫正在墙头打架,毛团与泥点齐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