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热好牛奶,端着杯子转过身,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季予时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很深,里面翻涌着一些今安看不懂的复杂东西,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疏离。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今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温热的杯壁。
季予时率先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视只是错觉。
季予时直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却似乎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下次,直接走。”
他说的是邵云节他们。
今安愣了一下,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这话听起来像是命令,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是嫌他处理得不够干脆,给他添了麻烦?
“我知道。”今安垂下眼睫,声音平静,“我没打算忍。”
他不会任人欺凌,哪怕力量悬殊。
他有自己的底线和应对方式。
季予时闻言,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今安想起时忆的请求,觉得这件事应该让季予时知道。
“时忆,”他抬起眼,看向季予时,语气如同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从下周日开始,每周日到周四晚上,会住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水面。
季予时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看着今安,眼神锐利了些,像是在审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又像是在确认今安的态度。他没有立刻回应,那短暂的停顿里,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
几秒后,他移开视线,下颌线似乎收紧了些。他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没有质问,没有反对,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流露。那种彻底的、近乎漠然的忽略,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季予时没再说什么,转身,终于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他脚步停住,没有回头,声音隔着几步的距离传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白枫不会再烦你。”
这句话,像是一句陈述,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只是告知一个结果。
说完,季予时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今安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杯逐渐变温的牛奶,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白枫不会再烦你。”
季予时用最简单的方式,替他清扫了障碍。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是单方面的宣告。
这种行为本身,充满了矛盾。
一个看似对他漠不关心、甚至可能带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目的接近他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地介入他的事情?
第一次是跳河,第二次是球场维护,现在是直接清除麻烦。
如果仅仅是出于同学情谊或是同情,似乎都解释不通这份过于强势和……带着某种掌控欲的维护。
今安低头,抿了一口微凉的牛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的迷雾。
季予时,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找不到合理的动机。这种无法归类、无法看透的感觉,比面对明确的恶意更让人不安。
这个夜晚,隔着一堵墙,两个少年各怀心事。一个在冷静地剖析着对方矛盾的行为,试图寻找逻辑的链条;另一个,或许正对着满室寂静,为自己接连的、偏离轨道的失控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