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七月流火,刑不逾嗤之以鼻,明明日历走到八月份也不见天凉。
街道上涌动无形的热风,刑不逾看久了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看那微弱的气流波动看得入迷。
目光由近及远,橱窗脚颜色艳红的两三点野花耷拉着脑袋,街边高大的梧桐树落下树荫,斑驳绰约,绿化带里矮灌木泛着油亮的光,颇为刺眼,刑不逾晃了晃神。
他百无聊赖,目光越过蔫了吧唧的花草,看见一截毛茸茸的条状物,高出矮草一截,节奏迅速地摆动。
刑不逾目光一凝,定睛观察许久,看见一只脏兮兮的白猫,嘴里衔着毛还没长齐的小奶猫,从草丛中探身,敏捷越过柏油路。人行道上小电驴疾驰而过,白猫拎着爪子提心吊胆地在马路边缘试探。
刑不逾起身,随手扯了件围裙跑出店,他小跑逼近,眼疾手快拿围裙一裹,抱着两只猫回店门口。
凑近了,刑不逾才看清大猫缺了一只眼珠,毛发干枯,硬得像野猪刺,扎手。靠近腹部的血迹凝固,毛发凝成一绺一绺打着结。
不知流浪了多久,还存着生存反抗的本能,刑不逾稍一松手便扑腾得厉害。
它爪子锋利,毫不心慈手软,刑不逾手臂留下三道抓痕。
刑不逾轻声哄它:“乖,我不会伤害你。我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附近小猫多,千栀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店里备着猫粮,刑不逾因此暑假在店里喂过不少流浪猫。
担心白猫趁着自己回店拿猫粮的空挡逃跑,刑不逾选择拉开店门对着厨房喊:“妈,帮我拿一下猫粮——”
半分钟,千栀舀一碗猫粮,和他蹲在一起。
刑不逾“嘬嘬嘬”地逗猫,将碗递到白猫身前。
白猫剩一只独眼,警惕地瞪刑不逾好一会儿,放下嘴里的小猫,一口饭不吃,“嗖”一下蹿没影儿。
刑不逾来不及抓,白猫已然消失。
刑不逾揪着小的那只的后脖颈拎起来,小猫还不会睁眼,奶声奶气嗲叫一声。
刑不逾把它抱进怀里,捏捏小爪子,碰碰小耳朵,说:“妈,我们养它吧。”
千栀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耐心问:“养它要每天替它铲屎,要关心它饿不饿、撑不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生病了要带它去医院,长大了要给它打疫苗、做绝育,这些你可以做到么?猫的寿命比人类短得多,它离开的那一天,你可以承受么?”
“最重要的一点,你不可以抛弃他。”
刑不逾看看怀里的奶猫,又看看白猫留下的三道抓痕,仔细想了半分钟,肯定到:“我可以。”
“我会好好照顾它,会享受它同我成为一家人的喜悦,也会承担它离去带来的悲伤。我会负责。”他轻而坚定地说:“我不会抛弃它。”
后来千栀带着小孩儿和猫到宠物医院,给刑不逾打了一针狂犬疫苗,给小猫做了全面检查。小猫染有疾病,刑不逾猜想这或许是它被遗弃的原因。
好在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只是需要更多一点的耐心,更多一点的陪伴。
小猫痊愈那天,刑不逾一家三口去接它回家。
那阵子,刑不逾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猫身上。
某天夜里,刑不逾将小猫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喂奶,柔声问:“cake,你叫cake好不好?”
小猫没应声,双手双脚抱住刑不逾一根手指,伸舌头舔蹭,似乎很满意。
岑溯出神地想,好巧,刑不逾也是在暑假把自己救回家的。
刑不逾总在夏天捡到猫。
岑溯和千栀聊得投机。千栀特地从书房翻出四五本相册,有大有小,有厚有薄,摊在膝盖上和岑溯一起看。
相册里有各个年龄段的刑不逾。
包在襁褓里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刑不逾,刚长出乳牙淌口水的刑不逾,学会走路摇摇晃晃摔跤的刑不逾……
长大一些的刑不逾,系着红领巾戴大队长袖章一丝不苟的刑不逾,领奖状笑得能看见嗓子眼的刑不逾,毕业典礼淡淡笑着看镜头的刑不逾……
棱角日益锋利的刑不逾,和邹鸣宇打闹的刑不逾,薄唇轻抿不解的刑不逾,抱着小猫眼神春水一样柔的刑不逾……
都是岑溯没见过的刑不逾。
岑溯和千栀聊得甚是投入,没听见刑不逾送邹鸣宇出家门。
刑不逾接了凉水回客厅,听见千栀感慨:“时间一晃就这么过去了,转眼小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