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的大礼堂,从未像今天这样肃穆。
哀乐低回,白如海。
礼堂正中央,悬掛著易中海的黑白遗像。
照片上的他,穿著一身八成新的工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嘴角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似乎是得计后的笑意,眼神里还透著那种四合院街坊们最熟悉的精明与算计。
可现在,这张往日里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脸,却只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沉甸甸的,只剩下了复杂而沉重的敬意。
杨国利亲自致悼词,这位铁腕厂长的声音几度哽咽,眼眶通红。
他讲述了易中海作为建厂元老、八级钳工,为工厂奉献一生的光辉事跡。
最后,他用一种无比沉痛激昂的语气,將易中海冲入火海,用血肉之躯保护国家財產的英雄壮举,进行了渲染和升华。
“……易中海同志,是我们红星厂所有工人的骄傲!是我们所有党员的楷模!”
“他用生命,詮释了一个老工匠最后的,也是最伟大的责任与担当!”
“他的精神,將化作不灭的火焰,永远在我们心中燃烧!”
台下,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泣声,许多老师傅都摘下帽子,用粗糙的手背抹著眼泪。
四合院的街坊们,也都来了。
他们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打翻了五味瓶。
二大爷刘海中,往日里挺得像怀了六个月的肚子,此刻竟像是瘪了下去,他眼神空洞地看著那张遗像,嘴唇哆嗦著,想摆出点老领导的沉痛派头,却怎么也摆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的落寞。
一个跟他斗了半辈子官癮的对手,以这种他永远无法企及的方式谢幕,让他感觉自己那点官威,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三大爷阎埠贵,第一次在人多的场合没有算计任何东西。
他扶了扶老镜,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张遗像,不住地摇头嘆气。
他算计了一辈子,算计到最后,发现人的命,才是最大的变数,根本算不清楚。
一个时代,真的结束了。
那个由他们三个“大爷”鸡毛蒜皮,却也热闹非凡地主导四合院的时代,隨著易中海的离去,彻底画上了一个苍凉的句號。
傻柱也来了。
他没有挤在前面,就站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背靠著冰冷的墙壁。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直愣愣地盯著台上的那张照片。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小时候掏鸟窝被易中海抓住,挨了一顿训,转头又被塞了一块水果。
想起长大后,易中海是如何语重心长地劝他接济秦淮茹,把他当成棋子,当成傻子一样算计。
恨吗?
是真的恨。
可现在,人死了。
还是以这样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为了保护国家的財產而死。
那股盘踞在心头多年的恨意,突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变得那么虚无,那么没意思。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