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钰没说话。现在这个世界,不结婚的大有人在;现在的她,不结婚也把日子过得特别精彩。但妈妈是传统的女人,她不会同意文钰不结婚、不生孩子的。
“我知道了,妈妈。”文钰只能这么说。
妈妈出门去买菜,文钰上楼,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卧。
爸爸睡得无知无觉,睡梦中也是一脸严肃。文钰站在门旁边,既不离开,也不往前走,这样的距离,她将爸爸的面容和身体看得又全面又清楚。
他老了。
文钰第一次意识到爸爸变老的时候是她读高中的时候,她住校,一周才回家一次。爸爸开车来接她,远远地,文钰看到校门口站着熟悉的人,走过去,爸爸给她递一瓶牛奶。握着牛奶的手有一道又一道的皱纹,手背上还布着零星的老年斑。
文钰接过牛奶抬头看,爸爸对她笑了一笑,有风吹过,他头顶稀疏的发就轻微地飘动着。借着下午的阳光,文钰忽然发觉爸爸的头上冒出了许多白发。印象中那个高大的、强壮的、会牵着小文钰的手去游乐园玩的男人渐渐不见了,爸爸的背弯了一点,眼角纹也越来越多,现在居然乍一眼都能看到白头发了。
文钰偏过脸,不愿再看。
现在躺在床上的爸爸比那时候更老,像失水的海参一样缩得小小的。文钰望着这样的爸爸,心里的感觉很复杂。这个男人对妈妈亏欠了太多,他背叛了妈妈、背叛了家庭,但平心而论,他作为父亲,对文钰是不曾亏待的。
文钰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在家里也从不干活。她读中学的时候,每周六日都想吃不同的水果,有时候是芒果,有时候是樱桃,有时候是雪梨……家里没有,时间再晚,爸爸也会跑出门去买,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端到她房间,上面还插着一根小叉子。每次出门旅游,都是爸爸把她扛在肩头,看万里长城人山人海,看九寨沟彩林叠瀑……这个视角是很不一样的,文钰至今不忘。
后来,爸爸轻轻地推开她的房门,坐在她的身边和她诉说:他对妈妈已经没有感情了,每天回家面对妈妈的脸,他都觉得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他想和妈妈离婚。
文钰把爸爸赶出了房间,她的作业本摊开在桌面,许久没写下一个字,接着便是啪嗒一声,泪水晕开了字迹。
这样的诉说有好几次,但那时候的文钰也只是个孩子,她没有成熟的思维模式也没有冷静的情绪处理机制,无论爸爸找她诉苦、商量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现在回想起来,文钰脑海中似乎还清晰地印刻着那个场景:那个房间、那个面对面的位置、那张桌子和桌子上的作业本、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爸爸的神情。文钰凝神想了想,那时候的爸爸的样子,是多么的可恨、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可怜。
那是爸爸妈妈的事,是爸爸妈妈的经历,不应该由文钰插手。
文钰轻轻退出房间,把门合上。妈妈说得没错,生活就是有苦有甜,她的童年、少年都是如此。她现在已经下了决心要努力一点,让自己以后的生活少一点苦,多一点甜。
文钰没有留在别墅吃晚饭,她带着阿斯兰开车回家。
但她也不想自己烧饭做菜,她尝试过了,还不如点外卖。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阿斯兰,说:“儿子,想你爸爸了没?”
阿斯兰一声也没叫,吐着个长舌头哈哧哈哧地看着她。她摸了摸阿斯兰的头,又说:“什么?你很想爸爸?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那妈妈就联系一下你爸爸吧。”
文钰在微信里给潘羡臣发了一张阿斯兰的狗头照,背景是她家客厅沙发。几分钟后,潘羡臣回她:你回来了?
文小钰:对啊。你不是说,要走之前和你说一声吗?那回来了要不要说啊?
潘羡臣:说啊,你的任何行踪必须都要和我汇报。
潘羡臣:吃饭了吗?
文钰看着手机直笑。他怎么总是这么上道?她心里想的,他刚好凑到。
文小钰:饿坏了,没人管我。
下一秒,潘羡臣的电话打过来,说:“等我十分钟,我现在过来接你去吃饭。”
上了车,文钰都快服了:“你怎么又换车啊?”
潘羡臣笑着答:“和你的车同个品牌,想和你开情侣车。”
“又不是同个型号。”文钰无语。
潘羡臣说:“我是那种家里车很多的男的,这种条件能不能吸引到你啊?”
文钰笑了一声,摇头:“不能。因为我是那种家里车很多的女的,你没什么稀奇的。”
潘羡臣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那
算了,我在其他方面努努力吧。要不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嗯……”文钰想了一下,说,“宁铠那个私房菜?”
“好,想去哪家?”
“竹篱笆那家,我不喜欢新开的那家。”文钰开始翻旧账,“你在那家和别的女人相亲。”
潘羡臣高兴地看着她:“你在吃醋?”
“没有。”
“有,你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