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闻人观骇道:“秦白挑起战争,招来祸患,自然死有余辜——可那一城的百姓不就都白白陪他送死了吗?”
可冤有头债有主,萧璁心想,六年后秦白重振旗鼓,不是又重燃战火?为之死多少百姓算多,多少又算值呢?
谢涵云死的似乎不值。
一个莫名的声音就从识海里升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鸣秋反应过来,有点害怕:“死了十四万人,那这里……”
走了几个时辰都是沼泽地,可此时,原本死气沉沉的阴云却被狂风搅弄起来,江水怒涛声隐约可闻,触目无一亮色的天地间竟然渗出胭脂色——那是无尽的人血。
阴风刮擦枯草簌簌不止,好像死寂二百年的时间猛然再度流转。
闻人观结巴了:“这这这里是……”
越靠近障眼,从封印中泄出的邪祟越多,战死沙场的鬼魂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只能带着残损的记忆到处飘荡,见什么砍什么。
死尸灵智全无,操纵残躯是生前执念在心脏接触的一枚核,堪舆通录称之“失魂种”,如果主人执念足够强大,甚至能把一定范围内的空间扭曲成它们记忆里的样子。
萧璁猛地横剑,当是时,方才被砍落入骷髅骨架的泥水间突然咕嘟嘟冒出细弱的泡沫,斑驳的肋骨间,一颗心脏大小、裹着树皮样干枯纹理的“种子”缓缓升起,仍有血脉鼓动一样搏出股股不详的黑雾。
闻人观睁大眼睛:“封元索……”
他着了魔般伸出指尖,在要触碰到黑雾的最后一秒猛地回过神来,封元索条件反射地爆出千万缕白光!
“退后!”萧璁吼道。
他手腕一抖,剑气应声而出,当面撞上失魂种爆炸产生的剧烈气浪,黑雾如迸溅的鲜血一般喷了个满天。
飞出的剑光堪堪追上闻人观的身形,又裹着三人被巨浪急推向后。萧璁胸口一闷,心想:“怎么又来。”
随后,他就被暴涨的黑雾炸晕了过去。
愁云惨淡。
将军端坐在营帐里,对着地图,把“沧水”一处压上最后一枚帅旗。
他盔甲的领口露出一角绷带,双鱼铭文血色殷红,明明正值壮年,看上去却足有五六十岁。帐外妖风阵阵,副将瞧了瞧他的脸色,过去挂下帐帘,小兵却赶在之前钻了进来。
“报,营外有一修士求见。”
不多时,一白衣佩剑的身影站在了他案前。修士清俊温和、文质彬彬,过了营外十里尸山血海依旧不染纤尘。见到主将,他拱手行了个礼,开门见山道:
“请将军守关不出。”
将军看了看这个自称谢涵云的道人,冷笑道:“两国交战,岂容方外之士置喙。”
谢涵云依旧不卑不亢:“过去一周已多出数万冤魂,沧水不能再死人了。”
将军:“没人喜欢死人。陛下令我与北奉死战,如今已破釜沉舟,你要是还有说的,直接去沧澜宫里找皇帝去说吧。”
谢涵云抬眼,平静地看了一会他的脸色:“好,那我便去沧澜宫。”
说完,他回身看了看账外被晚霞染成血色的天空,两指并拢,霎时御剑而去。
副将仍没搞懂这神出鬼没的道士是什么意思,但其修为之高,实在令人咂舌。他回过头,瞧见将军依然神色复杂地看着谢涵云离去的方向,眼神中竟然生出几分希望。
萧璁猛然惊醒,脏腑隐隐作痛。
他咬牙掐住一旁躺尸的闻人观:“你刚才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