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暖光和人语一股脑儿地涌来,像谁在冰地上泼了一盆温水,顷刻又在寒冷的空气里消散了。
几声送别过后,他看见郭振强走了出来。
是他吧,跳舞的那个,小名叫什么毛?鸡毛鸭毛的,记不清了。
程江雪在长安街住的时候,他常去找她。
有一回周覆过去,碰见他们在看动漫,他跟着看了两集,不高兴地去卧室躺下,程江雪最后也没来哄他,只当他睡着了。
该。
老郑那会儿就骂得不错,讲他火化了还能剩张嘴。
就像当年程江雪说带他回家,他还犹豫着、踌躇着,没一口应下。
现在好了,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郭振强倒没看见他,直接走了过去。
只是周覆瞧他不大顺眼,这根毛从崭新的围巾里伸长了脖子,大衣内是笔挺的西装三件套,脸上洋溢某种被优待了的、红润的光彩。
他自认心境平和,已经很久没有看谁不舒服过了。
但这一秒钟里,周覆真想把他的衣服给扒了,招摇什么招摇!
他是吃饱了,喝足了,怀揣着希望走了。
反观自己,像个站在戏台下的看客,眼睁睁看了一出他人的圆满。
幕落了,灯黑了,他依然戳在风地里,浑身都僵了。
风还不肯歇,卷起路旁的枯叶,打着旋儿,在他脚边盘旋不去,像一声嘲讽的叹息。
送完小郭,江枝意裹紧了身上披肩,走回去时问:“男朋友在等她的事,是不是跟小囡说一声?”
程秋塘反对:“说什么说!他等她还不是天经地义的,我女儿那么好见?”
江枝意觉得不妥:“可是你女儿都不知道,你就让人家一直等呀?这样不太好。”
“那我有没有跟他说不要等?”
“好像说了。”
“那就别管他,上楼休息。”
程江雪是凌晨被渴醒的。
上楼是缓兵之计,但为了装得像一点,她倒在床上,认真地闭起眼,数自己的呼吸,听楼下的动静。
但数着数着,竟然真睡了过去。
她披衣下楼,倒了杯热水喝后,四处翻自己的手机。
最后在餐桌上找到。
程江雪点开,周覆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九点多:「我还在街边等你,气消了就下来好吗?」
还有一条是十二点半:「宝宝,已经睡了吗?」
此外,还有三个未接来电,和一段长达五十八秒的通话记录,全部来自客服人员。
她赶紧放下水杯,给他拨回去。
响了很久才接,另一头响起道更醇厚的声音:“小程吧?”
“是。”程江雪没听出是谁,“周覆在吗?”
谢寒声不疾不徐地说经过:“在,他在外面站久了,差点跌倒,我把他接了回来,医生正给他做灸疗,他腿上有伤,你应该知道是怎”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程江雪嗓音里的焦急藏不住,连忙打断,“他现在在哪儿?”
谢寒声报了西郊宾馆的地址。
他说:“太晚了,你别自己跑出来,我让司机去接。”
“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