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分明的手微微收紧,皮质柔软的沙发被指甲掐出不明显的痕迹。
她的视线落回面前的纸张上——她已经翻到最后一张,这一张图稿和前面那些都不太一样。
不同的珠宝品牌都会有自己的设计风格,最后这一张她却看不出来任何一家的特点。
主体造型极其简洁的女戒,在戒圈的正面镶嵌着七颗排列并不均匀的圆形钻石。中间一颗最大,两侧依次减小,被经典的爪镶牢牢托住,优雅地勾勒出一朵茉莉花苞的侧影。
另一枚戒圈更宽,厚度也略有增加的明显就是男戒,在戒圈相对应的位置上,嵌了一颗跟女戒中心那颗差不多大小的钻石,像是在呼应女戒设计里“花瓣”中的核心。
这一张图稿宋攸宁看得最久,而季斯允手掌下的那块皮料已经完全被揉皱。
在他故作镇定的目光中,宋攸宁将稿纸丢到茶几上,她的视线默不作声地划过那块被他抓变形的沙发,双手抱胸故作不解地问:“季斯允,你想要在我妈妈的生日会上做什么?”
季斯允佯装云淡风轻,内心的不安却像波涛汹涌的大海,翻涌而上。
他轻抿了下唇,眉宇间毫无波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这样好的日子,当然是准备向大家宣布我们订婚的消息。”
宋攸宁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睫毛快速眨动着,像是企图驱散这可怕的幻觉般,唇间泄出一连串抽气声。
漆黑的眼静静注视着她,宋攸宁嘴角抽搐着,惊疑之下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你、你开玩笑的吧?”
对面人的神态却不像开玩笑,季斯允咧了咧嘴:“跟你有关的事,我从不开玩笑。”
类似情话的回答没有让宋攸宁动容,反而让她焦躁的内心更加不安。
一面是要求她必须等到原剧情正确节点才能下线的系统,一面是越来越跑偏的剧情。
这样矛盾的现况,她甚至开始感到迷茫——真的能顺利回去吗?
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大网笼住她的心脏,宋攸宁“唰”地站起,呼吸都要喷出火星,提高了声音质问他:“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订婚了!”
季斯允早就猜到她会抗拒,姿态从容地抬头与满脸怒容的宋攸宁对视着,指节却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竭力压制着翻涌到喉头的苦涩,语调低沉平稳:“大小姐忘记我替宋氏收拾烂摊子的条件是什么了?”
迎着她的目光,季斯允脸上升起浅浅的嘲讽的笑意:“你觉得,我像是会做好人好事不求回报的人吗?”
他的目光带着渗人的寒,宋攸宁眼神躲闪地往旁边挪了挪,垂死挣扎般试图逃避:“什么叫我家的烂摊子,明明就是你给我们下的套,要不是你,宋氏也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被再次提醒现在表面上的“岁月静好”都是他通过怎样不堪的手段得来的,季斯允的呼吸沉了下去。
或许是季斯允的沉默给了她勇气,宋攸宁说着说着声音就大起来。
“你弄出来的事,你处理难道不应该吗?”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好心,要给我妈妈办生日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你不要太贪心,我家那么大个集团都是你的了……”
说到这里,她仿佛忘记面前的人有多可怕,又把他当做曾经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落魄青年,抬起头,睁着她那双澄澈漂亮的杏眼大言不惭地试图规劝他:“你现在已经拥有普通人好几辈子都攒不到的财富,要什么得不到呢?强扭的瓜不甜,你放了我,我保证不怪你,咱们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这四个字堪比利剑捅在季斯允心口上。
嘴角那点带着嘲讽的弧度渐渐落下去,毫无血色的脸上冰冷一片,他微眯着眼,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想笑,可嘴角怎么也扬不上去。
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复杂又沉重的情感堵在胸膛,季斯允甚至能尝到自己拼命压抑下,喉咙里传来的血腥气味。
原来他们这样亲近的几年,亲密的关系,也可以轻易的说出好聚好散的话。
所以当初她才会那样轻描淡写的把他当做路边不小心沾上的垃圾,连处理都懒得亲自动手。
这些年的期待、希望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通通变质成对被抛弃的怨恨不满,紧抿的上下唇仿佛夹着一股怨气,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
“好聚好散?”
“强扭的瓜不甜?”
紧咬的牙关仿佛能听到咯咯作响的声音,阴郁漂亮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季斯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连嗓音都含着怒气。
“大小姐,你捉弄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好聚好散?强扭的瓜甜不甜,只有尝了才知道。”
漆黑的眼中射出一道道寒光,彻骨的寒意那么陌生,有如匕首一般指向宋攸宁。
“对你来说,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倏地笑了一下,恶意隐藏在其中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大小姐,就算是狗,我也是一条恶狗。”
他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着西装衣扣,慢慢踱步走向宋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