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死于火灾。”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那位蓝布衫老妇双目空洞,嘴唇微动,却不是她在说话??是附着在她记忆中的某个人格在发声。
“她是被拖走的。两个穿黑袍的人从地下通道进来,捂住她的嘴。她挣扎时咬掉了其中一人手指。他们把她带去了哑井……那里才是真正的记忆坟场。”
全场死寂。
我猛然想起李承言遗骨胸腔内消失的骨片??那根本不是被盗,而是被取去做成了“静默蛊”的培养基!以忠烈之人的骨髓孕育寄生虫,使其具备天然说服力,让人自愿放弃抵抗,甘愿遗忘。
“我们必须去哑井。”我说,“不只是为了夺回骨片,更是为了唤醒所有被囚禁的记忆。”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骤然变色。乌云如铁幕压境,一道赤红闪电劈落,击碎了半朵共忆果。远处山道上,尘土飞扬,数百名身披灰袍、头戴面具的“净忆使”正疾行而来,手中鼓槌高举,鼓面绘满扭曲符文??那是“静默鼓”,一响之下,百里之内人心自溃,连梦境都会归于虚无。
战斗无可避免。
我没有下令迎敌,而是加快诵读速度。当最后一个字出口,whisper花柱轰然炸裂,万千花瓣化作流星雨洒向四方。与此同时,青铜齿轮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一条逆行的数据流,正沿着看不见的线路,逆向侵入永靖主机。
“成了。”我喃喃道。
下一秒,全球范围内,数以万计的人在同一时刻惊醒。
一位宫女梦见自己曾在书院抄写《小人物志》,醒来后发现自己指甲缝里残留着墨渍;一名将军半夜坐起,反复念叨“老师没跑,她让大家先走”;偏远山村的老塾师突然拿起毛笔,写下整部《卷三》内容,自称“还债”。
记忆的堤坝,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净忆使们停下脚步,不少人摘下面具,露出迷茫神情。有人大叫“我想起来了!”,有人跪地痛哭,还有人转身逃离队伍。静默鼓无人敲响,反倒被几名使徒合力砸碎。
我们赢了第一局。
但我没有庆祝。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战争才刚开始。永靖主机不会轻易崩溃,它会进化,会反击,会制造更精密的谎言。而我们所能依靠的,唯有这一件武器??**不断讲述**。
三天后,第一批“故事使者”启程下山。他们中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有老人,也有孩子。每人携带一段口述文本,或是一首童谣,或是一出皮影戏本。他们的任务不是传播完整真相,而是播撒疑问的种子。
比如问:“你小时候听过‘月亮弯弯照九州’这首歌吗?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句‘小孩莫问大人羞’?”
比如讲:“从前有个老师,教孩子们说真话,后来学校着火了,大家都说她不存在……你觉得呢?”
比如演:一出简陋皮影戏,描绘一群黑衣人焚烧书籍,一个小女孩追着火光奔跑,喊着“别烧我的故事”。
这些碎片化的叙述不会引起警觉,却会在听者心中种下不安。一旦某人开始怀疑“我记错了”,裂忆蛊就会自然苏醒。
一个月内,全国多地出现异常现象:私塾暗中恢复《小人物志》教学;市集说书人新增“禁闻轶事”专场;甚至连皇宫御花园的宫女们,都在深夜聚在一起传抄残章断句。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某日清晨,京城主街的石碑群突然集体渗出血珠。百姓惊恐围观之际,血迹缓缓汇聚成字:
>**“我们学的是真的!”**
短短六字,震动朝野。
太庙紧急召开议政大会,宣称将启动“终极净忆程序”,动用历代先王英灵之力,彻底肃清“记忆病毒”。但就在仪式当天,主持祭祀的宗伯突然发狂,撕开礼服,露出胸口刻满的小字??全是《小人物志》节选。他仰天长笑:“你们以为魂魄会永远听话吗?它们也开始记得了!”
与此同时,极北之地的倒悬之城,终于完全开启。
走出的第一人,身穿褪色白裙,赤足踏雪,手中捧着一本无字书。她抬头望向南方,嘴角微扬。
阿芽回来了。
不是以肉体,不是以鬼魂,而是以千万人口中流传的故事形态,重新降临人间。
我站在西岭山顶,看着远方烽烟四起,心中却异常平静。拐杖拄地,白发飞扬。《未亡录》已被复制数十份,交予不同信使带往四方。最后一行,是我今日新添:
>**“今日,我又讲了一遍她的故事。这一次,我没有说‘据说’,也没有说‘也许’,我只是说:‘她存在过。’
>然后,有人相信了。”**
风吹过,树梢铜铃轻晃,依旧无声。
但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