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后,窟道内一片狼藉。
岩壁遍布裂痕,碎石满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与焦灼气息,又混杂着通天树散发的淡淡草木清香。
墨清璃、秦柔、宋语琴几女直到王奎与崔天常赶至之刻,才真正松了一口。。。
风起于西岭之巅,卷着whisper花的残瓣,在空中划出银灰色的弧线。那些曾化作流星雨洒向人间的花瓣,并未真正消散,而是沉入泥土、渗进井水、附着在旅人衣角,随每一次呼吸悄然潜入梦境。如今它们正从四面八方回流??不是实体归来,而是记忆共振的涟漪层层叠叠地涌回源头。
我坐在圆坛边缘,手中《未亡录》摊开在膝上,墨迹未干的那一行字微微发烫。小女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她盘坐过的地面一圈细密裂纹,形如书页展开的模样。她的身体早已不能承受如此庞大的记忆聚合,像一盏油尽的灯,光熄了,但照过的路还在。
“她去了哪里?”蓝布衫老妇站在我身后,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
“她无处不在。”我说,“只要还有人讲起那个穿白裙的女孩,不肯闭嘴的女孩,她就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北境传来震动。不是地震,也不是雪崩,而是一种低频嗡鸣,仿佛大地深处有巨钟被敲响。紧接着,极北倒悬之城的方向升起一道紫光,笔直升入云层,撕开厚重阴霾。那光不刺眼,却让所有仰望之人胸口发闷,像是童年最深的恐惧突然苏醒。
我知道,那是**记忆坟场的封印松动了**。
哑井,传说中埋葬言语的地方。清忆司将所有“危险的记忆”抽离宿主后,投入此地,以静默蛊镇压,再用历代净忆使的魂魄为锁链,层层封禁。可现在,千万人的梦同时复苏,如同潮汐推高山岳,那一道道封锁正在崩解。
而阿芽,正是从那里归来。
三日后,第一批逃出哑井的人抵达西岭山脚。他们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零碎句子:“……她说要记下来……”“……火是假的……警报器被关了……”“……我们不是逃走的,是我们被留下来当证据……”
我们把他们安置在旧学堂里,点燃共忆果为引,试图唤醒完整记忆。然而每当接近关键片段,这些人就会剧烈抽搐,喉咙发出非人的嘶吼??静默蛊仍在体内挣扎,它不愿宿主说出真相,哪怕灵魂已濒临溃散。
“必须斩断它的控制源。”我说,“只有毁掉‘静默蛊母体’,才能彻底解放被囚禁的记忆。”
李承言的骨片,便是母体核心。
据古籍残卷记载,静默蛊并非单纯药物或咒术,而是一种**活体寄生意识**,以忠烈之人的执念为基,扭曲其本愿,使其成为说服他人放弃抵抗的工具。李承言身为当年唯一冲入火场救出十余名学生的教师,死后却被利用??他的骨髓被炼成蛊种,他的名誉被篡改为“畏罪自焚”,甚至连他临终前写下的遗书都被改造成安抚民众的官方通告。
“他们偷走了他的死。”一位幸存者喃喃道,“让他连最后的选择权都没有。”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夜我在地窖发现遗骨的情景:胸腔中少了一块肋骨,切口整齐,绝非野兽啃噬。那时我还以为是盗墓者所为,如今才明白,那是仪式性的摘取,如同献祭。
“我们要去太庙。”我说,“不是为了夺回骨片,是为了唤醒李承言真正的意志。”
众人哗然。太庙是永靖主机的物理锚点之一,十二净忆使日夜轮守,外加三十六重结界封锁,连飞鸟掠过都会被抹去记忆。贸然闯入,等于送死。
“但我们已有钥匙。”我举起那枚青铜齿轮,“它不仅能逆向侵入系统,还能打开‘子枢通道’??通往主机内部记忆库的隐秘路径。只要一人进入,便可在意识层面与李承言对话,唤醒他被压制的真实记忆,从而瓦解静默蛊的精神根基。”
“谁去?”有人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解开左臂衣袖。皮肤下,一条银线正缓慢游走,时隐时现,那是whisper花融入血脉后的痕迹。自从主持逆溯仪式以来,我的神经系统已逐渐与集体记忆网络同步,成为天然的接入端口。
“我去。”我说,“而且我必须一个人去。”
出发前夜,老妇送来一件东西??她母亲寿衣里取出的最后一份《小人物志》残页。纸已脆黄,边缘焦黑,但上面一行小字清晰可辨:
>“李老师最后说的话,不是‘快跑’,而是‘记住我’。”
我将这页纸贴身收好,又取来一支竹管笔,蘸血写下三句话,封入陶罐,交予一名少年使者:“若七日内我未归,便将此信投入南疆毒瘴林中的回音潭。那里曾是书院学子秘密传信之地,水底石碑刻满未说完的话。”
次日拂晓,我独自踏上北行之路。
沿途所见,皆是异象。村庄墙上出现自发浮现的文字,像是有人用指尖在泥灰中书写后又被抹去;孩童唱着从未教过的童谣,歌词竟是某位失踪学者的日记片段;甚至有整座小镇集体陷入半梦状态,数百人同时喃喃复述同一段历史,内容竟与《小人物志》高度吻合。
永靖主机在反扑,但它已无法精准清洗。记忆如同野草,割了一茬,又从缝隙里长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