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就这么沉默着站了一会儿,我突然又好奇的向他问道:“哎,你当时第一次去无人区,真的就顺利出来了?”
“我没出来,你现在能看见我?”
“我的意思是走完了?”
“嗯,被迫走完吧。”张野突然又笑了一声。
“那你们在那里面没出什么事吧?”
“那就多了……”
张野深吸了一口烟,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令人敬畏的荒原。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才说道:“那老板,出发前装备买得那叫一个齐全,顶级的帐篷、卫星电话、各种高端炉头气罐,恨不得把半个户外店搬上车。结果进了无人区第三天,卫星电话让他不小心掉进一个冰缝里,找不回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开局可真够戏剧性的。
“这还不算,”张野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弧度,“第五天,他非要去爬一个看起来不高的冰坡,说是要拍照发朋友圈。结果脚下一滑,把脚踝给崴了,肿得跟馒头似的。”
“然后呢?”我听得入了神。
“然后?”张野瞥了我一眼,“然后就只能靠我和他老婆轮流扶着走,或者我背一段。那老板一百七八十斤,他老婆也不轻,我那会儿虽然年轻力壮,也够呛。行程一下子全打乱了,补给消耗得飞快。”
“最要命的是,”他顿了顿,“第十天左右,我们遇上了一群野牦牛。那老板大概是吓傻了,也可能是想在他老婆面前逞能,居然冲着**大喊大叫,还扔石头想吓跑它们。”
我倒吸一口凉气,在无人区激怒野牦牛,这简直是作死的行为。
“结果领头的那头公牛,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就冲我们过来了。”
张野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后怕。
“我当时头皮都炸了,赶紧让他们趴下别动,自己也顺势滚到旁边一个浅沟里。那公牛就从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冲了过去,蹄子扬起的雪和土劈头盖脸……万幸,它没再回头,带着**跑远了。”
我能想象出当时那千钧一发的场景,手心不禁有些出汗。
“后来呢?你们怎么出来的?”
“后来?”
张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苦笑一声:“还能怎么出来?拖着走呗。靠着剩下的补给,计算着分量,一天只吃一顿。他老婆倒是比他强点,没再添乱,还能帮忙搭把手。我们就沿着预定的方向,咬着牙硬走。GPS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普及,我们主要靠指北针和地图,还有……运气吧。”
他叹了口气:“走了整整三十七天,才看到牧民的帐篷。出来的时候,三个人都脱了相,那老板的脚踝后来感染了,差点截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能感受到那三十七天里的绝望、挣扎和命悬一线。
“从那以后,你就干上这行了?”我问。
“算是吧,”张野点点头,“那次虽然险,但也让我真正摸清了羌塘的一部分脾气。后来慢慢就有人找我带路,价格也越给越高。再后来……就遇到了她。”
我知道,他指的是他那个留在羌塘的未婚妻。
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一瞬,又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沉寂,仿佛那点波澜从未出现过。
“所以,”他转过头,看着我,目光锐利,“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对天气、对路线这么谨慎了吧?羌塘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一次疏忽,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对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充满了敬佩。
他的经验,是用命换来的。
“我明白了,野哥。”我诚恳地说,“等,我们安心等。等到你说可以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