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原本是道观藏经之地，如今却被改造成一座微型沙盘殿。黄沙铺地，木制城池林立，代表江宁、扬州、杭州、南昌等重镇的小旗插满四周。数十名黑衣密探分列两旁，每人手持一面令符，随时准备传递军令。
朱允熙身穿黑色劲装，腰佩短剑，手中握着一支朱笔，正在地图上勾画路线。
“浙东水师周延已承诺倒戈，但要求我们在攻占金陵后立即发布赦令。”一名密探汇报，“此外，九莲教信徒已完成集结，七千余人潜伏城内各庙宇，只待一声号令，便可封锁六门。”
“泉州方面呢？”朱允熙问。
“陈豹坚持要在中秋当日率军入城，亲自护送‘金棺’至祭坛，并要求您当众打开棺椁，证明其真实性，否则便撤兵回闽。”
朱允熙轻笑一声：“他想看遗骨？好啊，我就给他一副。”
他拍掌三下，两名侍卫抬进一口小棺，木质朴素，却散发着淡淡药香。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具干瘦尸骸，身穿明黄内衫，头戴翼善冠，胸前挂着半枚玉玺。
“这是谁？”有人惊问。
“崇祯年间一位替身宦官。”朱允熙淡淡道，“十年前病死于云南某寺，我一直派人保存其尸身，用药防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众人骇然。
一人忍不住道：“殿下，此举太过冒险。万一被人识破……”
“识破又如何？”朱允熙打断，“你们以为百姓在乎真假？他们在乎的是希望。只要这具尸骨能让千万人相信‘先帝未远’，能让士族动摇、敌军分裂，那就够了。至于真相??”他冷笑，“等我坐上龙椅那天，我说的就是真相。”
他走到沙盘中央，提起朱笔，在江宁主祭台位置重重一点。
“明日，我会主动请求参与祭天仪式。沈明臣不会拒绝，因为他需要一个‘皇嗣’来完成这场大戏。但他不知道，我并非去接受加冕，而是去夺取权柄。”
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要在万民面前，亲手打开那口金棺，宣布‘先帝遗诏’内容??‘禅让贤能，以安社稷’。然后，我将以摄政王身份接管六部，解散旧阁，设立‘新政院’，推行科举改革、废除贱籍、开放海禁。若有大臣反对……”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那就让九莲教的信徒冲进宫门，高呼‘天命所归’。民心即是天命，民意即是天意。”
密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摇曳。
良久，一人跪下，低声喊道：“属下愿效死命！”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所有人都伏地叩首。
朱允熙没有还礼，只是静静望着墙上那面铜镜。镜中倒影模糊，仿佛有两个身影交叠：一个是少年，一个是身穿龙袍的老者，手持玉册，俯瞰江山。
他知道，那一晚的梦从未结束。那个白衣女子站在血海中的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她说：“你是应劫之人。”
而现在，劫数已至。
次日清晨，沈明臣收到朱允熙亲笔奏章??少年请求准许其参加祭天大典，并自愿担任“迎神使”，负责引导天火降临。
奏章末尾写道：
>“臣虽卑微，亦知天命攸关。愿以身为引，承接紫微之光，昭示天下正统所在。”
沈明臣读罢，久久不语。他将奏章置于案上，取出一枚青铜钥匙，打开地库最深处的暗格。里面藏着一份密封卷轴，封面写着四个篆字：“遗诏真本”。
他轻轻抚摸封泥，眼神复杂。
他知道，这份诏书本该由他在祭天之时公之于众，宣告朱允熙为“嗣君继统”，从而确立其合法性。可如今，他心中已有疑虑??若是朱允熙早已掌控全局，甚至可能已经调包诏书？
他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