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快吃完粥，才收到倪砚斐的回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四楼。
安鹤笙收起桌板，想下地活动一下。谁知刚从床上站起来，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他被迫坐回去缓了半晌，才慢慢地重新站起来。
SN513：【安医生，你还好吗？】
安鹤笙扶着额头说：【没事，就是有些晕。雷君晏说倪砚斐比我伤得重，他恐怕连床还下不了吧。】
SN513祈祷说：【毕竟他替你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希望我男神不要毁容，也不要缺胳膊断腿。】
安鹤笙决定去探望一下倪砚斐。他扶着走廊墙上的扶手，慢悠悠走进电梯下到四楼，才想起刚才倪砚斐没有告诉他病房的房间号。
他拨打了倪砚斐的手机，听到对方接起来后直接问道：“我在四楼，你在哪间病房。”
“安老师？”对面传来了一个不属于倪砚斐的声音，“哦，我看到你了。我在你身后这边的走廊。”
安鹤笙一头雾水地转过头，看到方谛疲惫地朝他挥了下手。他抓着扶手走过去，对方谛礼貌地笑了笑：“方先生，你一直在这陪着砚斐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看看他。”
方谛头发有些凌乱，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身上一股混合着咖啡味的烟味儿。他用疲倦的眼神看着安鹤笙，声音低沉道：“安老师……还不知道？”
安鹤笙打量着方谛这副憔悴焦虑的模样，收起笑容道：“知道什么？”
方谛什么也没说，直接带安鹤笙来到重症监护室的窗外。
安鹤笙透过窗口，看到倪砚斐躺在一堆复杂的医疗仪器中，看上去没有一丝知觉。
“他怎么了，”安鹤笙皱眉道，“难道现在还在昏迷中？”
方谛从口袋里掏出倪砚斐手表交给安鹤笙，哑声道：“医生说他的大脑半球严重受损，目前没有任何反应，可能……会丧失大部分对自身和外界的认知功能，也就是……”
安鹤笙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手表，下意识接道：“植物人。”
两人好像连呼吸都有罪一般，一起陷入了滞重的沉默。
SN513：【What？我男神怎么可能成为植物人！可恶男神你醒醒啊可恶！！！】QAQ~
安鹤笙：【有趣。】
SN513：【……安医生你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得失去理智，出现了形容词破碎的语言障碍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QAQ~~~
安鹤笙：【我的良心都用来爱你了。】
SN513：【啊那没事了。】
实际上安鹤笙并不觉得窗口另一边，像个假人一样躺在病床上的倪砚斐有趣。他只感到困惑。
他紧紧抓着那块手表，透过水泥般的空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倪砚斐那张双目紧闭、没有血色的面孔，那天晚上出事之前倪砚斐曾说过的话还历历在目——
“以后的时间那么长，我会在你每一次觉得自己多余的时候，向你证明那是错觉”……
那一刻上天摆在面前的机会转瞬即逝，快得像一场虚幻的梦，醒来后会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那时安鹤笙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摇摆，在向着倪砚斐倾斜。
既然猩红梦魇又一次影响到了他的情感，为什么会允许发生车祸这种剧情出现，为什么会让自己创造的数据变成失去行动能力的植物人？
突然之间，安鹤笙双耳被一阵尖锐的耳鸣贯穿，剧烈的疼痛和眩晕令他几乎无法站稳，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一阵阵的眼前发黑中，感到有人及时接住了他快要倒下去的身躯。
“哥，你怎么了？”
安鹤笙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忍着不适道：“你……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项司恒牢牢抱着他，担心地说，“哥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我先送你回病房，然后叫医生帮你看一下吧。”
安鹤笙晕得厉害，没力气说话。项司恒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请方谛帮忙推了一辆轮椅过来。
安鹤笙坐在轮椅上，项司恒推着他回了病房，请医生过来帮他检查。
眼下安鹤笙脸色苍白，血压很低，不停出冷汗。医生说这些都是因为脑震荡引起的，虽然他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可能会出现全身无力、心悸、畏光、情绪不稳、意识混乱等情况，让他这些天尽量不要下床走动，安心躺着静养。
医生走后，项司恒不紧不慢地将花瓶里那束淡雅的香槟玫瑰丢进垃圾桶，放进了自己带来的火鹤花。
安鹤笙沉默地注视着项司恒的举动，直到一大片炽烈红艳的色泽强势地占据了视线。
“哥你好点了吗？”项司恒走到床边，认真地端详安鹤笙的脸色。
安鹤笙漆黑的眼眸在汗水打湿的睫毛掩盖下，没有了一贯的强势和从容，镜中水月般朦胧迷茫。每次他缓慢地眨动睫毛，眼中都好像漫过一道颤栗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