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他几乎没合眼。
白天整理实验数据、绘制技术路线图、撰写可行性分析报告;晚上则拉着吴仁中反复推演答辩逻辑,模拟提问环节。麦小苗主动承担起文字润色和排版工作,还将他在西昌拍摄的老城墙、残碑、古井照片插入PPT首页,配文仍是那句:“技术可以跨越时代,但人心不能脱离土地。”
第四天清晨,周至背着装满资料的帆布包,站在家门口。
麦小苗为他系好围巾,轻声说:“别紧张,你是对的,就没人能驳倒你。”
“我不是怕被驳倒。”他笑了笑,“我是怕说得不够清楚,耽误了这个机会。”
机场大巴准时出发。两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林振邦派了辆吉普车来接他,司机是个退伍军人,一句话不多说,只递给他一份文件袋:“林主任交代的,会上要用。”
打开一看,竟是与会名单。
周至目光扫过,心头震动。
名单上有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国防科工委某局副局长、清华大学材料学院院长、上海交大动力工程系首席教授……清一色的学界泰斗与政府要员。而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最后,标注身份为“民间科研项目负责人”。
民间。
这两个字刺眼得很。
但他没有愤怒,反而笑了。
他知道,这正是他该有的位置??不在体制内,却要撬动体制的力量。
会议地点设在中南海附近的一栋灰砖小楼内,安保森严。签到时,几位专家瞥见他的名字,眉头微皱,显然不认得这位“外地来的年轻人”。
研讨开始前十五分钟,周至被请进一间小会议室。
门开处,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迎面走来,身穿藏青色中山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
“你就是周至?”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林振邦说你有个‘能让电动车跑三千公里不用换电池’的梦想?”
周至点头:“不是梦想,是目标。目前我们的原型电池已实现单体循环寿命超过两千次,能量密度达到每公斤一百二十瓦时,若配合轻量化车身设计,理论续航完全可达理想区间。”
男人微微眯眼:“你知道美国通用电气去年发布的实验型固态电池,也不过才一百四十瓦时?”
“我知道。”周至坦然道,“但他们用的是稀有金属氧化物,成本高昂,难以量产。而我们走的是磷酸盐路线,原料便宜,工艺可控,更适合国情。”
“国情?”男人冷笑一声,“你以为国家缺的是电池吗?缺的是钢铁、粮食、石油!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新玩意儿,不如多炼十吨钢实在!”
周至并不退缩:“张局长,您说得没错,今天的确需要钢。可三十年后呢?当我们的汽车仍靠烧油奔跑,别人已经用电驱动飞行器的时候,那时候再回头补课,代价将是百倍千倍。技术代差一旦形成,就再也追不上了。”
对方怔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敢当面反驳。
就在这时,林振邦推门进来:“好了老张,别难为孩子了。让他把东西讲完再说。”
正式会议在主厅举行。
圆桌十二人,周至坐在最末端。轮到他发言时,已是下午三点。
他没有用官样文章开场,而是先播放了一段三分钟的视频??那是他在西昌街头录下的画面:老人摇辘轳打水、孩童滚铁环、学生在破旧教室读书、牧民骑马穿越高山草甸……最后镜头定格在那块“洪武贰拾年”的条石上。
全场静默。
“各位领导、专家,”周至站起身,声音平稳,“我来自四川凉山,一个至今仍未通铁路的贫困山区。那里有丰富的锂矿和磷矿,却被视为荒山野岭。我想问一句:为什么资源富饶的地方,反而成了落后之地?因为我们只懂得输出原料,却从未尝试在当地孕育技术。”
他打开投影,一页页展示技术原理、实验数据、成本对比、应用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