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不在京,小皇帝生怕母后出意外,勒令全宫上下不许将母后有孕的事外传。
故姜心棠怀孕后,消息瞒得死死的,宫外无人知道。
大长公主是在半个月后入宫来看孙儿孙女,才得知姜心棠怀孕的。
她高兴得忙问:“多久了?胎儿如何?”
姜心棠陪坐在旁边说:“一个半月有余。”
她没好意思说孩子是萧迟离京去北疆那日折腾出来的。
“胎儿如何?”大长公主追问。
问完不放心只听姜心棠说,命人去把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部传来,让太医当她。。。。。。
春分再至,山雾如纱,轻笼归名书院。晨光未破云层,天地间一片灰白朦胧,唯有听风亭前那盏红灯笼依旧亮着,像是守夜人不肯熄灭的最后一眼。新任宗师立于亭中,身披素青长袍,袖口绣有九瓣山茶??那是沈知言晚年亲手所绘的图样,象征九死不悔之志。她将珊瑚墨研开,指尖微颤,不是因冷,而是心潮难平。
今日是她第一次独立主持春分祭坛。
十年前,她还是那个踮脚换灯的小女孩;如今,已接过沈知言临终前亲手交付的《沉魂录》主册与埙管。那夜他离世后,她在潭边跪了整整一夜,听着风穿过老棠树的新枝,仿佛仍有低语传来。后来她明白,那不是风声,是千万亡魂在记忆的彼岸轻轻呼吸。
“老师曾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也是最长的呼唤。”她低声自语,将一滴血混入墨中??这是巡名使的传统,以己血为引,方能让声瓮听见真心。
三重坛台早已设好:下坛供香烛纸马,中坛置九柱沉水香,上坛唯有一瓮、一灯、一砚。声瓮静立中央,内壁流转幽光,似藏万千未尽之言。她缓缓提笔,在瓮内写下“沈知言”三字,每一划都极慢,如同刻骨铭心。
忽然,天边一道惊雷裂空而下,却无雨落,唯见乌云翻涌如潮。老棠树剧烈晃动,九枝齐鸣,叶片簌簌作响,竟似齐声诵念。忘忧碑上的藤蔓无风自动,缠绕成一个古老的符号??那是《沉魂录》扉页上从未被人解读的文字,此刻却泛出淡淡金光。
她心头一震,知道这一夜非同寻常。
子时将至,她取过埙,贴唇轻吹。《归名引》前两段平稳流出,音波荡漾于潭面,激起细碎涟漪。可当奏至第三段??那原本应由沈知言亲启、从未示人的终章时,埙音骤然滞涩,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
她停了下来,额角渗汗。
就在此刻,潭水忽起异象。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形成巨大漩涡。花瓣从四面八方飘来,竟是早已凋谢数月的老棠花,枯瓣泛红,却在空中重新舒展,聚集成桥,直通对岸崖壁。
一道身影缓步而来。
不是白影,也不是虚幻光影,而是真切的人形??蓑衣披肩,银发垂背,手持一管旧埙,步伐稳健,踏花而行。每一步落下,潭面便泛起一圈金色波纹,映出过往画面:少年沈知言在父亲坟前焚书明誓;他在战火中背负伤者穿越雪原;他于月下独奏《归名引》,泪水滴落在埙孔之中……
“老师……”她双膝一软,几乎跪倒。
沈知言止步于花桥中央,抬眼望她,目光温和如昔。“你做得很好。”他说,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哪怕远在村舍的村民也都听见了,纷纷推门而出,望着潭边景象怔然无语。
“可是……您已离去多年。”她哽咽,“为何归来?”
“并非我归来。”他微笑,“是你们记得我,所以我还能回来。”
话音落,四周寂静无声。连风都屏息。
他举手,指向声瓮:“打开它。”
她迟疑片刻,依言捧起声瓮,轻轻掀盖。刹那间,瓮中飞出无数光点,如萤火升腾,盘旋上升,在空中凝聚成一行行文字,竟是《沉魂录》中所有被记录者的姓名!一个个名字浮现,闪烁,有的带着哭声,有的含着笑声,有的只是静静燃烧,像星辰般照亮夜空。
>王氏十七口,山东兖州人,殁于癸未兵燹
>苏承安,母苏婉娘,殁于乱军追袭
>伊藤美穗,东京女子师范生,殁于昭和二十年空袭
>雅各布?莱文,华沙犹太区孩童,殁于1943年四月清剿
>……
名字越来越多,直至铺满天际,宛如银河倒悬。
“这些都不是英雄。”沈知言缓缓道,“他们没有丰碑,没有史书记载,甚至连尸骨都未曾寻回。但他们活过,爱过,痛过,哭过。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抗遗忘最深的抵抗。”
她仰头看着漫天姓名,泪流满面:“可有些人说,过去的事就该埋葬,何必反复提起?”
“若不提起,谁来证明他们真的存在过?”他反问,“若无人记得,死亡便成了真正的终结。而我们之所以为人,正因为我们能为陌生人流泪,能替死者说话。”
这时,一声极轻的啜泣从远处传来。
众人回首,只见一位白发老妇拄杖而来,身穿和服,步履蹒跚。她是当年那位日本青年的母亲,如今已近百岁。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少女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