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几个菜，花不了太多的时间。差不多陈明正好把四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陈富也踩着点回来了。“冰冰，可以吃饭了。”“好，我马上。”陈明喊了一声，听到回答了，看着在门口站着的陈富问道：“怎么了？不想吃饭？”“没……没有……”陈富不敢抬头看陈明，只是低头看着身上那套崭新的保安服，衣服很新很新，是陈富自己新拆掉的包装，但陈富的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情绪。这件衣服虽然还算干净整洁，但毕竟与那些光鲜亮丽的职业装相比显得有些寒酸。或者说，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保安这个职业的问题。就正如三年前，陈富听到陈明要去做保安的时候，心里又何尝不是复杂的想法呢？他含辛茹苦地将孩子抚养长大，并悉心培养其学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孩子顺利完成了高等教育，从一所知名的好大学毕业了！在那个令人欣喜若狂的时刻，他带着满满的骄傲和自豪，在邻里亲戚们那充满羡慕与赞叹的目光护送下，毅然踏上了前往深城的征程。那段日子对于陈富而言，简直就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人提及关于培养孩子的话题，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对他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称赞道：“瞧瞧人家陈富，这孩子可真是被他教导有方啊！不仅学业有成，还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如今又能去深城闯荡一番事业。”人们纷纷感慨着，觉得陈富不仅仅把儿子培养得如此出色，就连他自己那份稳定且体面的工作也成了众人夸赞的焦点。大家一致认为，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个孩子未来必定会前途无量、大有作为！而此时的陈富呢，则总是谦逊地微笑着回应大家的赞美，但内心深处却早已乐开了花。毕竟，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和肯定，怎能不让他感到无比的欣慰与满足呢？可是，自家本应该在外面“有出息”的孩子却突然回来了，在凤华庭苑干上了保安，这种事情，对于陈富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甚至那段时间，陈富只要和别人的目光有所接触，都感觉别人是在瞧不起自己。直到此刻，轮到陈富自己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他才突然明白陈明的不易与坚持。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陈富既担心儿子会因为自己这身打扮而嫌弃他，觉得他没出息；又害怕儿子会像小时候那样，毫不留情地教训他，说他没有追求、安于现状。这种复杂的心情让陈富感到无比忐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心，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把衣服换了，吃饭，一会儿菜该凉了，”陈明只是看了一眼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保安服一眼，催促道，“回家了就别穿这一身了，把衣服换了吧。”“好。”没有听出陈明语气里有任何的不满与嘲讽，这让陈富的心里略微好受了一点。“我要不明天去把这个工作辞了吧？”陈富试探着问道。“你是怕我丢人，还是怕你丢人？”陈明摆放着碗筷，又拿了一瓶酒打开，“换了衣服，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不着急。”“我……好吧，我去换衣服。”唐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父子两人正在对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陈富飞奔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你老爸穿着一身，感觉跟你一样帅诶，看得出来，你完美继承了你老爸的美貌啊，”唐冰笑道，闻着饭菜香味，她又说到，“好香好香，我都要流口水了。”一会儿功夫，陈富换好了衣服出来，见陈明与唐冰已经坐好了，还把餐桌的主位让给了他，又快步洗了手，径直坐在陈明对面。他是父亲没错，却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那个位置，他不能坐。“开动开动，应该都饿了，”陈明给唐冰和陈富都倒上一杯酒，“这是咱们家第一次坐一块吃饭，喝点酒庆祝一下，没问题吧？”“当然没问题，”唐冰接过自己的酒，浅尝一口就放下了。陈富坐在陈明对面，接过酒杯，直接一饮而尽，随着酒意上涌，他那张本就有点黑的脸，一下子变得黑红黑红的。“吃菜吃菜。”陈富夹了几口菜，又喝了一杯，见陈明还不开口问话，试探着说道：“你不生气吗？”“生什么气？”陈明反问道。“唉……”陈富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酒瓶夺到自己手中，然后稳稳地拿起，往面前那空着的酒杯里倾注了满满一杯晶莹剔透的液体。他仰头一饮而尽，喉咙滚动间，杯中的酒液便迅速消失无踪。紧接着，他再次熟练地倒满一杯，同样毫不迟疑地送入口中。随着第二杯酒也顺利下肚，陈富那张原本就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脸上更是增添了几分醉意。只见他眼神有些迷离，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清醒，缓缓开口道：“想当初啊，你刚刚从外面回来，选择在这里做起保安工作的时候，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了你，现在想想，实在是不应该啊！今天借着这几杯酒，我真心诚意地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你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啦！”“爸，你喝醉了，”唐冰看着陈富的脸色，就要把酒拿回来，却被陈明制止了。“没事，他酒量大，不会喝醉的，不喝点酒，他没勇气讲话，”陈明说道。“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咯？”陈富看着陈明，目光灼灼。“咱们毕竟是父子，你毕竟是我爸，我哪里有那么多的恨意，”陈明叹息道，“唉，到了现如今，不知道你有没有多多少少理解我一点点。”“你要说理解，其实我有很多不理解，也没办法理解，”陈富自顾自地说道，“咱爷俩年纪差距这么大，你也到了而立之年，现如今年代不同了，我那个时候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活法。”“我们那个时候，不管是外出打工，还是在本地做个小活，甚至是开个门面，做点小生意，想要过日子，那真的很容易，大富大贵或许要点运气，但基本上都可以衣食无忧。”“说到这些，其实还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为你存下点钱，也没攒点人脉关系，到如今，什么你都只能靠自己！”……：（）努力扎根的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