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教得好。”◎
黎微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像是在纵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啊，就这点和我不一样，总喜欢没有证据就揣测别人。”
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真是让老师伤心。”
装模作样。
陆何言把玩着手中的小鱼标本，唇角微扬：“也不是全凭臆测，再说了，老师把我活埋进废墟的时候，也挺让我伤心的。”
两个人言笑晏晏，互翻旧账，办公室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黎微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平和：“看来你已经给我预设好罪名了。”
"不是预设，"陆何言将标本稳稳立回桌面，"是事实。"
他抬眸直视黎微，“我只好奇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又为什么突然联系我？”
知道他行踪的人不多，排除法一遍就能圈定范围，谢书瑾、米川、还有画架三见过他的一些人。不过仔细算起来那些人都没有出卖他下落的动机，也不太可能联系上作为中心研究院院长的席微才对。
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
黎微坐在会客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姿态放松，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你是真没看出来。"
一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过来，黎微有些晃神。
陆何言的确算的上他唯一倾心教导的学生，刚从希德学院毕业就被破格收进研究院，由他亲自教导，社会阅历少的可怜。
黎微一开始也以为陆何言就是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乖孩子，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够聪明，也够听话，刚来研究院的时候白大褂总是穿得一丝不苟，实验记录写得工工整整，遇到难题时会不自觉地咬笔帽，像个求知若渴的优等生，带着点稚气未脱的纯粹。
会跟在身后老老实实的喊老师，邀请他一起去别的星球钓鱼，黎微曾以为，这个学生会永远活在他精心构筑的学术白塔里，做他最得力的助手，继承他的衣钵，如果不是听信了某些人的教唆，按黎微的设想，原本下一任的研究院长就该是陆何言了。
可惜了，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终究还是走上了与他背道而驰的路。
是因为谁教坏了他的学生呢……
黎微收回心神，漫不经心指向茶几上那束还带着水珠的黄百合：“看来我做花店店长做得很成功，居然连唯一的学生都没认出来。”
"花店？"陆何言眉头微蹙，突然想起画架三街角那家不起眼的花坊，那个总是精打细算、说话轻声细语的店主，他眼神微变：“席微？”
"是我，不够明显吗？"黎微温柔地打断他，手指轻轻抚过花瓣，“从再次检测到你的个人定位的瞬间，我就注意到了。难不成你真以为画架三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心人愿意收留你？”
陆何言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好天真啊，阿言，虽然不知道你消失的那几个月去了哪里，不过好像待人接物依旧没什么长进的样子，”黎微叹息着摇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人生地不熟，还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如果不是老师来得快，你现在指不定被卖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所、被调教着当成宠物玩坏了。"
他俯身靠近，身上淡淡的松香裹挟着危险的气息：“所以，是不是该谢谢老师呢？”
陆何言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黎微没听清，伸手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品：“你说什么？”
“老师，”面前的人眉眼弯弯，下一秒黎微的手腕被猛地扣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陆何言一个干脆利落的背摔，将他重重砸在了玻璃茶几上。
砰！
坚硬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玻璃渣混着黄百合散落一地。黎微的白大褂被茶水浸透，金丝眼镜摔出去老远，他狼狈地撑起身子，后脑渗出一道血痕。
“你。。。。。。”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为首的队长刚举起□□，就看到陆何言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脸上还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说，谢你大爷。”
黎微捂着流血的额角，突然低笑出声：“好，很好。。。。。。”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发颤，眼神却亮得惊人，“这才是我的学生。”
陆何言蹲下身，从满地狼藉中捡起那朵还算完好的黄百合，毫不客气砸在黎微染血的领口：
“老师教得好。”
安保人员集体僵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搀扶起地上狼狈的院长，又惊悚地望向一脸无辜的陆何言，手里的武器齐刷刷对准了他。
***
十分钟前，军部医疗院。
例行会议正在三号会议室沉闷地进行着，投影光幕上，上一季度的医疗物资损耗报表正以0。5倍速缓慢滚动。
米川坐在后排，身后的全息投影开着三个模拟窗口，一份加载到99%的看不清字样的档案，一个卡在最后一帧的学术报告，以及一个不断转圈的后台程序，专心致志地装作信号不好，一动不动。
他单手支着下巴，眼皮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