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最大的时刻,江辰收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字:
>“你以为你在点亮灯塔,其实你正在拆掉堤坝。小心,潮水会把你吞没。”
他把信放在桌上,看了很久,然后烧掉了。
三天后,他在微博发起话题:#我的非标准人生#。邀请所有“灯塔”学员分享自己的故事。
一夜之间,超四十万人参与讨论。视频、图文、音频纷至沓来:
一位西藏牧民女儿晒出她设计的藏语输入法界面,配文:“我不懂Python,但我懂母语的温度。”
一名曾在精神病院封闭治疗的青年上传了他的AI绘画作品集:“他们说我疯了,可我把梦画出来了。”
还有人贴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父亲年轻时在技校毕业照,背后写着:“他曾是电工,后来下岗,再后来酗酒。我不想重复他的命运。”
江辰一条条转发,每条都附上一句话点评。到最后,他说:
>“这个世界不该只有一种活法。有人选择稳定,有人选择冒险;有人继承父业,有人改写家史。重要的不是你怎么选,而是你有没有得选。”
这场讨论持续了整整两周,直到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官网发布一则说明:
>“目前我国尚无法律规定获取职业技能的唯一途径为学历教育。各类合法合规的社会培训组织所开展的能力提升活动,属于公民终身学习权利范畴,应予尊重与保护。”
官方定调,争议渐息。
春天来临前,“灯塔计划”迎来了第10万名注册用户。是个十七岁的聋哑女孩,来自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她不会说话,但用手语录了一段三分钟的视频:先是指着天空,做出“灯”的手势,然后双手展开,像火焰燃烧的样子,最后指向胸口,轻轻拍了两下。
翻译员帮她写下旁白:
>“我一直以为世界很黑。直到看见你们的课。原来,我也能发光。”
江辰看完视频,坐在办公室哭了十分钟。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甚至不是中途。这只是证明了一件事:哪怕是最微弱的声音,只要有人愿意听,就能掀起波澜。
四月,第一批“灯塔导师”完成进阶培训,开始奔赴各地新建的服务中心。他们中有失业工人、全职妈妈、退伍军人、残障人士……每个人都有过跌倒的经历,也因此更懂得如何扶起别人。
江辰亲自为他们上了最后一课。教室不大,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我不希望你们成为英雄。”他说,“我希望你们成为邻居??楼下修自行车的大哥,巷口卖米粉的阿姨,村里放牛的老汉。当有人问‘我能行吗’,你们能抬起头说一句:‘试试看,我陪你。’”
掌声响起时,窗外樱花正落。
五月,首场“非传统人才招聘会”在成都举行。一百二十三家企业到场,岗位涵盖AI标注师、乡村无人机操作员、民族文创设计师、老年健康顾问等新兴职业。现场不收简历,只设“能力展台”??应聘者现场演示技能,评委当场打分。
一位曾被判“智力偏低”的少年,凭借出色的三维建模能力,被一家游戏公司当场录用。他母亲抱着江辰哭得不能自已:“从小到大,没人相信他会有什么出息……今天,他被人抢着要。”
江辰拍拍她的肩:“不是他变了,是世界终于愿意看见他了。”
夏天再次来临时,江辰接到一个意外电话??周正阳邀请他参加一场闭门座谈会,参会者包括几位退休高官、经济学家和教育界元老。
地点在北京一座四合院内。没有媒体,没有记录,只有茶香氤氲。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听完“灯塔”汇报后,缓缓说道:“我这一辈子,见过太多自上而下的改革,也见过太多自下而上的呐喊。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在缝补??把政策和人之间断裂的地方,一针一线重新连起来。”
他顿了顿,看向江辰:“下一步,敢不敢走进体制内部去推动改变?”
江辰没有立即回答。他知道,这意味着更大的空间,也意味着更深的妥协风险。
但他最终点头:“我可以进去,但‘灯塔’必须保持独立。我们可以合作,但不能依附。因为我们代表的,是那些从未被代表过的人。”
老人笑了:“好啊,那就让我们看看,一盏灯,能不能照亮整条街。”
散会后,沈知意追上来,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华代表处的邀请函,想把‘灯塔模式’作为全球减贫创新案例推广。”
江辰接过,看着封面上金灿灿的徽标,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十年前,他不过是个被体制抛弃的年轻人,以为全世界只剩下考公务员这一条出路。
十年后,他站在另一种可能的起点上,听见千万个声音在说:
“我不想考公,我想试试别的。”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光稀疏,却分明有几颗格外明亮。
他知道,那不是星辰,是人间升起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