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若死死盯着地上的铁链,发出尖叫。声音凄厉,带着滔天的恨意。
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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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岭南开始闷热,孟悬黎深夜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她起身倒茶水,却看到扶摇急匆匆赶来,推开房门:“娘子,你听到声音了吗?”
她们的院子在镇西,相对僻静,但孟悬黎听到了哭喊声和马蹄声:“是流寇作乱?”
“待会儿我出去看看。”扶摇走上前,抬手给她倒水。
孟悬黎临近产期,身子沉重,听到这样的变故,有些心神不宁。她正要接茶水,腹部却传来抽痛。
茶碗落地,瓷片四溅。
“娘子,您怎么了?”扶摇见孟悬黎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呼吸急促。
孟悬黎咬着牙,低着头喘息:“怕是要生了……你去找大夫和稳婆,快去……”超乎预期的阵痛,她下意识抓住桌角,尽力不让自己倒下。
屋外的哭喊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隔壁。扶摇这时候出去,无异于闯入刀光剑影中,但事出紧急,她也顾不得这些。
扶摇强自镇定,安慰道:“娘子您撑住,我定会把大夫和稳婆请来。”说罢,她将孟悬黎扶到床上,给她留下了一把袖箭。
不过片刻,扶摇匆匆而去,屋里只剩下孟悬黎一人。
油灯幽幽,光线昏暗,映着她的侧脸,显得有些凄惨。她的汗水淋淋漓漓,浸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衫。
耳边充斥着阵阵哭喊声与哀嚎声,由于冲击性过强,孟悬黎躺在床榻上,内里外里互搏,像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随地都能掉入深渊。
难道她和她的孩子,就要殒命于此吗?
她眼里含泪,意识渐渐涣散,模糊间,好像看到了许州的雪,东都的街市,还有那个将她丢下的身影……
风声急来,孟悬黎的心越来越重,她张了张口,唯有疼痛和呜咽。
“砰!”地一声,院门被撞开。
几乎是同时,兵刃相交,院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孟悬黎的心提到嗓子眼,然而不多久,打斗声停歇,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
孟悬黎心知是流寇,费力握住袖箭,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待那人推开房门,她就一箭将他射杀。
眼看时间如水流逝,预想中的门没有打开,预想中的流寇也没有进来。
孟悬黎松开牙,忍不住剧烈喘息,空气扑面而来,她心里闪过疑虑,觉得对方还在埋伏。
孟悬黎闭了闭眼,透过一口气,决定和对方就这样耗下去。
汗水顺流而下,滴在脖颈,她好像听到门闩被轻轻插上,还有什么东西被拖了过来。
然后,脚步声远离,似乎守在了庭院之中。
孟悬黎的手松了一下,剧痛阵阵袭来,如翻江倒海般,让她无暇细想是谁。门外那无声的守护,像今晚的月光,给了她许多安慰。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娘子,娘子,我们回来了。”
顶住房门的重物被移开,扶摇带着几个满头大汗的稳婆和一个面色惊惶的老大夫冲了进来。
“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其中一个稳婆边吩咐,边将帐幔围起来,“孟娘子不必担忧,我们都是有经验的。”
扶摇惊魂未定,语无伦次:“是,我这就去。”
在稳婆的指引下,孟悬黎眼皮微动,用尽了全身力气。
泪水、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她隔着帐幔,恍然看向窗子,那里空无一人,但她知道,方才是那个人救了她。
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啼哭声,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个姑娘,孟娘子!”几个稳婆欢喜喊道。
孟悬黎身心俱疲,强撑着眼皮,模糊望了望:“……多谢各位娘子……日后定当……”话还没说完,她就因为疲乏,昏睡了过去。
傍晚,孟悬黎醒来时,扶摇近前给她垫了个软枕,旋即对外招了招手,稳婆便把孩子抱了进来。
孟悬黎喉间滞涩,看见那皱巴巴的小脸时,心中百感交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细弱:“让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