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酒馆里忙了一天,云舒确实没有功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天色昏黑,她和陆明浅一起回了衙门。
顺便还拎了几坛酒。
快到的时候瞧见站在墙下的谢之远,一身黑衣将他隐匿在黑暗之中,若不是身旁的护卫乍然将她护在中间,云舒险些没瞧见他。
她挽着陆明浅的手臂,冷眼瞧着此人。
而谢之远的目光在落到陆明浅身上时,短暂的停留了一瞬。
在见到云舒之后,他便知晓了她在扬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擦肩而过时谢之远还是开了口,“泱泱。”
云舒并不想理他,可瞧见他那双仿佛盛满了痴情,看在别人眼里好似多么令人感动,而落在她眼中却只觉得令人作呕的眼睛时,云舒深吸了口气,回头平静的看了他片刻,抬步朝他走过去。
本想拉住她,但陆明浅思索了片刻,只在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等着。
而谢砚放在她身边的那些护卫并不管这些,直勾勾的盯着谢之远,只等着他一有动作便立刻冲上来。
云舒停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忽地轻笑了声,“其实没见到你之前,我以为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应该是能够忍耐和伪装的,只要若无其事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去与你计较那些事情,避开那些会与你见面的节点,时间长了,从前种种总会被忘却,到那时,我兴许真的能够不再耿耿于怀了。”
“可我实在是没想到,原来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那些涌上来的情绪竟然这般难以遏制,以至于我实在是没办法装下去了。”
“谢之远,”云舒尽量压低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恨,“你就这般看不得我好好活着吗?”
谢之远唇瓣嗫嚅了下,眼底的憔悴和血丝遮掩不住,从知道她或许在扬州开始,他便急不可耐的赶过来,恨不得将十日的路程缩成三日才好。
那渴望见到她的迫切心情让他顾不得去想别的,可在看到云舒的那一瞬间,在她说出不想去京城,以及克制不住怒意朝他喊着讨厌他的时候,谢之远便清楚,她也和自己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
这个发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敲在他心头,可在惊惧之后,却又占了三分的喜悦。
他自认为前世和云舒在一起的时间,是有很多值得纪念的瞬间的。
以至于当时短暂的怔愣之后,谢之远便恢复了镇定,他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和云舒交谈,只要她愿意和自己回京城,前世自己欠了她的那些,都会补偿给她。
而前世害了她的人,谢之远也绝不会放过。
可昨日被云舒斥责着滚出去的时候,都不如眼下她这般冷漠的看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来的伤害更大一些。
竟让他破天荒的生出了想要后退逃避的感觉。
嗫嚅了好半晌,他才发出声音来,“泱泱,从前是我不对,你我如今得以重来,便是上天给你我的机会,我向你保证,绝不会——”
“可我看到你就恶心!你为什么要出现?”
他的话被打断,瞳孔微缩,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云舒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若是让她带着满腔的怨念继续喊谢之远表哥,委曲求全下去,她怕是能活活给自己怄死。
“在你没出现之前,我只是想要避开你的,因为我想着将从前的那些事情怪在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个你身上多少有些不公平,可后来我发现你和我一样时,我便总是梦到从前的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你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离我远一点可以吗?”
“不可能!”谢之远双拳紧握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我不可能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让?
云舒竟有些想笑。
也当真笑了出来。
她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谢之远的物件,竟能让他用上“让”这个字。
可见从始至终,这人骨子里的霸道没有改变半分。
云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和前世已经习惯了的麻木不同,她对这重来的一世抱有太多的期待了,让她抛开此前种种,再过回前世的日子,委身于这样一个人,她实在是做不到了。
要如何做呢?
不远处亮起点点光芒,青阳手里的灯笼影影绰绰的照着谢砚朝这边走来的挺拔身影,她恍惚间生出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来。
她能不能也卑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