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带着大儿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角落的三儿子招手:“过来,给你带了礼物。”
三儿子跑了过去,男主人把礼物塞给了他,摸了摸他的头,向他问:“过两天我还要出一趟远门,你哥哥一个人陪我出去,有时候太无聊了,缺一个玩伴,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
约翰森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纽扣突然死去了,爱之只有珍宝一个哥哥。
纽扣听见门外的声音,走到房间门口往外看,甚至不敢走出去,既怕自己会再次让母亲生气,也怕自己的出现会让父亲不高兴。
他在这里完全就像是一个错误,应该被弥补被修正的错误,而不是一个人,因为假如他是一个人,不该在这里格格不入。
如果忽略掉他,或许这个家庭很美好,可惜他活着,于是一切有了瑕疵,就像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上多了一根无法忽视的头发。
一根头发没什么大不了的,随时都可能被丢弃掉,但有这根头发在画上,再美丽的图,也会受到影响,不那么使人心无旁骛。
爱之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往后看,但是在父亲和哥哥面前,顿住了,双手捧着礼物,仰着头看着父亲,露出微笑:“我愿意。”
他当然想和父亲在一起,他当然也想和哥哥在一起,更何况,是一个有钱的父亲,和一个爱护他的哥哥。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他低下头去,十分乖顺说:“能和哥哥在一起很好。”
纽扣不愿再看下去,捡起了地上的笔筒,眨眼间落了一滴泪,泪珠顺着地板的缝隙,滑进黑暗里,消失不见,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拿着笔筒,转身回到房间的凳子上坐下,拿起了笔,低着头,面无表情,仍然写他的作业。
邻居看了看底下,父子和睦的其乐融融,兄友弟恭的相亲相爱,又转头看了看背后,阳光仍然暖融融照耀着桌面,栗子色的桌面在阳光下,像是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糖壳,甜蜜得几乎使人发腻,和那个坐在桌前,眼中还泛着一层泪光的,散着一层寒气的人,欲言又止。
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翠碧丝,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迎接男主人,约翰森就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了过去:“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翠碧丝微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个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和约翰森拥抱了一下,以示欢迎。
“孩子们还好吗?”约翰森一边向沙发走去,一边问。
“很好,”翠碧丝跟在约翰森身边,微笑了一下,特意提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如虎越来越有力气了,也算是没辜负你把他送去学拳击。”
约翰森点了点头,翠碧丝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下去,仿佛是因此被打断了询问,没有再提及房间里的纽扣。
纽扣对此并不意外,邻居站在房间门口想了想,还是走了下去,和沙发上的约翰森打了个招呼:“你总算回来了。”
邻居很难不在这句话里带点怨气。
约翰森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笑了一下:“难得见一面,今天晚上要在这里吃饭吗?”
“不用了,”邻居摆了摆手,“我可以回家去吃,你刚回来,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不打扰你,我明天再来吧。”
“那好,明天见。”约翰森也不挽留,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邻居来找纽扣,纽扣的情绪已经很平静了,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有点呆呆的,好像还在为昨天的事情伤心。
“我想来谈谈昨天没有和你谈完的事。”邻居对他说。
“什么事?”纽扣缓缓转过脸来,像一个被关在玻璃瓶里即将窒息而死的无力的蝴蝶,向他问。
邻居皱了皱眉,打心眼里觉得,这家人真不会养孩子,但毕竟又是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能温和道:“母亲节快要到了,你不考虑给翠碧丝夫人送点什么吗?”
纽扣皱起眉头,露出一种像是被人强行把没有长好的伤口的血痂撕下来的痛苦的表情,忍耐着,眼眶不知不觉迅速红了,低声道:“你觉得她会收吗?”
“你是他的孩子,她是你的母亲,她怎么会不送你给她的礼物呢?”邻居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讪讪笑着糊弄说。
纽扣抬眼看了他,看他表情为难,也不想再关心他说这话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淡淡道:“那你说送什么比较好呢?”
“送首饰吧,”邻居试探着问,“你家里有这么多的钱,可以住大房子,你爹应该每个月都给你零花钱吧?”
“他每周都给。”纽扣侧身坐着,手里拿着笔,一笔一画往字帖上填,笔尖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就在这沙沙声中,垂着眼睛回答。
“那你有什么想送的吗?”邻居想要试着启发他,问。
“项链吧。”纽扣面色平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