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陈局猝然开口,打断年轻男人愈发不堪的话,他一反原先面对孟文军时的那副和颜悦色,整张老态尽显的脸上透出锐利凛然的气质。
“公安机关这边所有的程序已经走完,材料也移交到了检方,你们如果对案子有异议,直接在法院一审结果出来之后上诉就行。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们耍泼皮无赖的地方。”
说罢,他又看向中年女人,严肃漠然:“孟局与这个案子当事人系亲属关系,按照规定他必须回避,因此今天耍专门来提交回避申请的,你们也别想着托什么孟局、胡局,哪个局来说情,没用。”
“案子定性不是我们警察说了算,法律规定该定什么罪该判多少年,听明白了吗?”
正气威严的声音音量不高,却气势如虹,宛如利剑般贯穿进所有人耳中,中年女人眼角的泪水凝滞,似乎是僵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年轻男女则悻悻点头,不敢反驳。
陈局最后简短结尾:“行了,都走吧。”说完,便负手离开了。
副局长办公室。
陈局一屁股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上,肃穆的神情陡然放松下来,脸色老态尽显,他靠在椅背上,重重按压着鼻梁,脑海里回荡着孟文军临走时对他说话的场景。
半小时前。
办公大楼前停着辆白色丰田轿车,车身印着“公安”的字样,孟文军站在车前,表情轻松,丝毫不像是急着要赶去开会的模样。
他拍拍陈局的肩,笑道:“按资历我没法跟陈局您这种深耕基层几十年的老同志比,但有几句忠告,我想还是有必要讲一讲的。”
“自然自然。”陈局讪笑,恭敬站着,但不太明白孟文军到底要讲什么。
“您别怪我啰嗦,这人居高位啊,凡事就看得更清,但手里的权力越多,就越得谨慎啊,你说是吧?”
孟文军话音顿了下,又随口问:“我听说陈局是因为获了个三等功,才提上来当的副局长吧,不容易啊,再过几年退休了,就该回去颐养天年了吧。”
陈局后背僵着,喉咙发干挤不出一个字,内里的毛衣内胆被冷汗涔涔浸湿,他注视着孟文军澄明含笑的眼睛,却感受不到一丝笑意,只觉得被看穿了一般。
“行了,外面天冷,您回吧。”孟文军笑着冲陈局颔首,仿佛没看出他的僵硬惊恐,秘书站在身侧,为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孟文军钻进去。
车辆启动缓缓消失在眼前,过了许久,陈局才找回知觉,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此时。
“明君,进来一下。”
陈局收回思绪,拨通电话。
片刻,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陈局沉声喊了句进来。
门打开,一个穿淡蓝色警服的年轻人走进来,站立在桌前:“陈局,您叫我?”
陈局思索片刻,道:“今早那个孟太太是不是托人送来一份伤情鉴定?”
年轻人愣了下,点头:“对,我收起来了,您现在要看吗?”
“不用,你跑一趟,把鉴定报告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说罢他叹了口气,眉眼间凝结着厚重的倦意,似筋疲力尽般,“另外准备一下汇报材料,明天我要去一趟市局。”
“是,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