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倒一下袋子。”
纤纤玉手熟练的关闭导管闸口,摆好导管在护理垫上,风铃捧着尿袋直奔洗手间去了。
“宝宝,”看到风铃像捧个宝贝似的捧着他的尿袋回来,微微闭了闭眼,赵清浔很轻的嗓音叫她,“你不要做这些,不要。”
“好,马上好啦。”连接好导管和尿袋,风铃还体贴把尿袋像刚才一样用被子盖好,微笑看赵清浔,观察他的情绪。“是不是觉得疼,腰疼还是腿疼?一会洗澡再换衣服,我先帮哥哥揉揉腿吧。”
目光灼灼看向她,赵清浔虽然没有笑,但眼睛里的思念、牵挂、温柔情怀统统流了出来,他低低叹气,没有再阻止她。
刚才因为神经抽搐,还不住踢动的小腿,早已经安静下来。
曾经肌肉紧实修长的腿,如今变得韧带挛缩、关节肿大,伸不直的双腿不是被曲起来用软垫垫着,就是像个大括号瘫在两侧,丝毫美感也无。风铃像对待珍贵的物品,轻轻捧着赵清浔细瘦瘫腿,先帮着整理滑落一半的棉袜,再将长腿靠在自己怀里,有规律的揉捏瘫腿上松垮的一层软肉。
风铃手所触及之处,是细瘦绵软的手感,瘫痪日久,脚踝、膝盖关节完全失去了功能,随着被轻轻抬起,脚尖下垂的脚脚会微微晃动,直叫人看了心里软软的;除了突兀的存在,关节已没有一点力气,是可以随意弯折的废腿,完全不会动。
“疼么?”
变形的腿被她抱在怀里,赵清浔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但他看到右腿因为被抬起几寸,蜿蜒的透明导尿管露出来一段的时候,不好的情绪达到了一个高度,轻咳一声,赵清浔兀自开口,嘶哑的嗓音低叹道,“其实,你们没必要一直挽留我,妈妈她,从不说什么,但她做的事,都是在挽留,宝宝也是,在努力挽留……”再说下去恐怕会哽咽,风铃担忧的目光里,赵清浔说不下去,默默结束了这个话题。
忧伤的情绪笼罩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六月初,风铃生日这天,赵清浔才露出笑容,肯多说几句话。
清晨,难得他起的早一点,甚至还早早坐上轮椅,给风铃送花。
早餐桌前,风铃出门前开心的亲了亲赵清浔冷淡俊美的脸,满足的去了学校。
下午风铃回家的时候,大厅和她的卧房又有新的花艺和礼物摆在显眼的位置,鲜花颜色逐渐变深,寓意感情渐浓,好运常伴。
让护工抱自己上轮椅,赵清浔专门去风铃房间找她,“妈妈说,给你开生日派对,你不喜欢么?”
数日前赵蓝因已经问过风铃意见,想给她办一个热闹的派对,请几位关系不错的同学,也请几位她那边公司的圈中新人,大家一块儿庆祝风铃的生日。风铃拒绝了,跟赵导演说想和哥哥在一起,不喜欢人多。
赵蓝因说哥哥每天跟你在一起,是他不跟我们玩,你还是出来和大家热闹一次吧,结果,风铃依然是拒绝,表示只想和赵清浔庆生。
为这件事,赵导很惊讶风铃居然不听话,赵清浔才有此一问。
“明知故问啊,哥哥,我不需要虚伪的友谊。”看到轮椅过来,风铃把目光从鲜花那边转到赵清浔脸上,看到他面色还不错,风铃才觉得这个生日真的有意义。
“嗯,的确,我这么好。”难得赵清浔也笑了,多日来罕有的开起自己的玩笑。
“哥哥,我爱你,你可不可以永远都不离开我?”台词功底越来越好,风铃这句感情充沛的表白,格外打动某人心弦。
顿了一瞬,赵清浔默默告诫自己别多想,抬头去对上她澄澈的目光,耐心的回答,“当然。宝宝你真好,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阿浔,我不是孩子了,二十一岁,我妈妈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了我。”她向前一步,弯腰去握住了他搭在轮椅扶手的右手。
她叫他什么?
赵清浔愣住,心脏刚才就在狂跳、狂喜,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深吸一口气,风铃继续说道,“阿浔,我不想做妹妹了,我要做你的爱人,我爱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爱,是女生喜欢男生的爱,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么?”
目光逐渐迷茫,赵清浔脑子突然就不灵光了,他不答反问道,“宝宝,你想清楚了么?你知道什么是男人么?你会不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蹲在轮椅边,风铃换了个视角,仰视赵清浔,她字字清晰,肯定回答他的问题,“我很成熟,你不知道我考虑了多少年,应该是从我们见面起,我就在等今天这个时刻。”
有些抖的大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拂开一缕长发,赵清浔说不出话来,胸口已经在明显的起伏,只顾着呼呼喘息。
“在我心里,阿浔不仅是哥哥,更是可望而不可及,我最重要的人。是我二十一年来,唯一喜欢的男生。”勇敢的风铃,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不能走路,离开轮椅坐都坐不稳,他甚至不能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赵清浔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山海般弘大的情感,他双腿也跟着在抖,有些喘,身体倚在右边肋骨的支撑处,勉强才坐稳。
“阿浔,阿浔,你别激动,别气,我去叫人来,来帮你回去躺一会儿。”风铃起身抱住手脚在不住颤抖的赵清浔,她心疼了,打算放弃这个表白,不想他这么激动难受。
将左手伸入她怀里,攥住她衣服,赵清浔不让她离开,“等等,宝宝,我没事,我还没表白,你,不要离开。”
神采回到风铃眼睛里,她惊喜的望向他优美的嘴唇,满眼期待。
看她不再想离开,又坐回地板上,赵清浔松下来力道,挪动麻木的背脊,让自己坐的稳一些,郑重说出自己的心声,“宝宝,我喜欢你,而且,直到一分钟前,我以为一生也不会有机会表白,毕竟,我这样的身体,并没有资格说爱……能做你的哥哥,我已知足。”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像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心里有自己,风铃俏丽粉嫩的脸蛋露出来幸福的笑容,没等她说话,赵清浔伸出手轻轻压在她唇上,继续表白自己的内心,“现在,我依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爱你。”
他右手搭在腿上,原本安静蜷曲的手指已经抖动了一会儿,白尖的指尖即使颤抖亦很美,可是抖动越来越严重,内扣的手腕不断蹭动,宽松的裤子已被揉皱了一团。
左手按了按内扣变形的右手,喘了几口气,赵清浔喉结滚动调整了自己的语调,他稳稳的继续述说,“宝宝,我不是喜欢你,是爱,很爱很爱你,会爱你一生,却一个字也不敢讲出来的爱。”
听到这里,风铃再也忍不住,在赵清浔突出的膝盖处借力,她将他紧贴身侧的右胳膊圈在怀里,起身去抱住无力的身体,在他耳边她甜甜的耳语,“阿浔,我爱你。”
爱你是轻轻的两个字,却仿佛倾盆大雨,赵清浔眼中一滴泪霎时间掉落,隐在风铃的长发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