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天,星原爱的课题一直在推进。
她自己已经笃定晚上经常进入的那种真实梦境,其实是来自未来时空的信息。
但她更在意的是另一种,至今为止也只体验过一次的梦境。
是那一次午睡,在那个。。。
雪后第三天,气温回升,屋檐下的冰棱开始滴水。千夏清晨照例提着竹篮来校,却发现银杏小径的尽头站着一个穿深灰风衣的男人。他背对着她,正低头凝视脚边一块微微隆起的冻土,仿佛在读一封埋藏已久的信。
千夏放轻脚步走近,才认出那是铃木悠真。他的左腕护具换了新的,表面刻着一圈细密的纹路??是某种藤蔓缠绕的图案,像是手工一点点凿出来的。
“你怎么这么早?”她将热姜茶放在长桌上,又从篮底取出一双厚袜递过去,“今天地气寒,别光脚踩沙。”
铃木接过袜子,没有立刻穿上。“我昨晚没回家。”他说,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在监区待到凌晨两点。有个孩子不肯走完最后一圈,我就陪他坐在操场边上,聊了三个小时。”
千夏没问细节。她知道那些少年中有许多人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有的从小被当作“祸根”养大,走路时习惯性低头,像随时准备挨打。
“他说他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铃木望着远处结冰的池塘,“梦里没人追他,也没人拦他,可他就是不敢停下,也不敢加快。他就这么一直走,直到累得跪下,哭着喊妈妈……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
千夏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篮沿上的一道裂痕。那竹篮是父亲生前编的,用了二十年仍未丢弃。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那句话:“你爸最怕别人走路心不在焉,总说‘脚不落地的人,魂也飘着’。”
“所以你一夜未归,就是为了等一个孩子的梦醒?”她轻声问。
铃木点点头,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你知道吗?他问我:‘如果我一直走不出去,是不是就永远是个坏人?’”
“你怎么答的?”
“我说:‘你看这地上的影子,它不会分辨好人坏人,只跟着你动。只要你还在走,影子就在。那就不是终点。’”
两人沉默片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斜切过银杏枝桠,在沙地上划出一道金线。铃木终于脱下鞋袜,赤脚踏上那条撒了细沙的小径。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在试探大地的记忆。
千夏忽然开口:“昨天电视台重播了‘破冰行走’的片段,有个镜头拍到了你。你站在冰面上,手里抱着柴刀,背后是一群跌倒又爬起的孩子。弹幕刷得满屏都是??‘这才是真正的温柔’。”
铃木怔了一下,随即苦笑:“他们不懂。那天我差点失控。有个男孩摔了三次后直接抄起木铲砸向同伴,我冲上去拦他,结果他盯着我说:‘你们这些老师,是不是都觉得我们改不了?’那一刻……我差点拔刀。”
千夏呼吸一滞。
“但我摸到了它。”铃木低声说,“隔着布,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那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握紧它,就能掌控一切。可当我看到那个孩子眼里的恐惧时,我才明白,真正需要被控制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他停顿片刻,抬头望向教学楼门前新立的木牌:“‘从握刀到牵手’……这句话是谁写的?”
“春奈。”千夏答,“她说你想通的那天,值得被记住。”
铃木久久未语。良久,他弯腰拾起一片掉落的银杏叶,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封皮上写着一行小字:《负重者日记》。
上午十点,“镜像同行”迎来特殊课程??与盲童学校的远程联线。通过投影设备,二十名视力障碍儿童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来,每人手持一根特制导杖,正在老师引导下模拟不同地形行走。
“我们现在在想象一条石板路。”一位小女孩清脆地说,“老师说每块石头都有棱角,要小心抬脚。”
坂本健蹲在摄像头前,缓缓敲击地板三下:“听到这个声音了吗?这是‘停步信号’。下次你们在外面走路,若听见类似节奏,请停下来,伸出手,也许会有人正想牵你。”
教室另一侧,美绪戴着耳机监听实时音频反馈。她突然抬手示意:“等等!孩子们要求播放一段录音??他们想听‘外面的脚步声’。”
千夏立刻打开存储盒,翻找标签为【No。92】的U盘。那是地铁安检员K。T。亲手交来的,里面是他连续三十天上下班途中录制的足音合集:皮鞋踏过瓷砖、雨靴陷入泥泞、旧运动鞋蹭过楼梯铁栏……
当第一段录音响起时,整个教室安静下来。那是一双布鞋走在黄昏巷口的声音,节奏缓慢而平稳,偶尔伴随一声咳嗽。
“这个人走路有点喘。”一个小男孩忽然说,“但他不怕黑,因为他每走五步就跺一下地,像是在跟影子说话。”
众人动容。春奈悄悄抹了眼角。
课程结束后,千夏收到盲童学校发来的语音留言。校长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孩子们听完录音后,集体决定做一件事??他们要用陶土捏出他们想象中的‘走路的人’。下周寄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