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钰盯了小郑一眼:“你哪里听说的?”
小郑摸摸后脖子,说:“啊?办公室里都传开了呀!我们还私下讨论是不是很快就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了呢!”他一边说,一边趁机打量着温于,简单打了个招呼后,指着温于怀里的箱子问:“你们准备发喜糖了?”
温于礼貌地朝他笑笑,回:“是。”
“哇!那恭喜恭喜啦!”小郑和旁边的另一个同事说。
他们没多逗留,说说笑笑地朝电梯走去。温于看了看他们的背影,收回视线,和文钰商量:“电梯快要到了,我们和他们一起上去?”
文钰还没说什么,身旁又有同事路过。温于笑话她:“别僵着了。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往我们身上看两眼,你想当猴子被别人看?”
文钰看了看周围。现在是上班高峰时间,不少同事都是这个时间到单位的。那些望过来的眼睛里,有文钰熟悉的,也有文钰不认识的。不远处有两道身影走来,文钰看到了,立刻避开目光,下意识地想把温于和喜糖一起推到什么角落里,别让人看到最好。
温于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文钰。她的眼神在闪躲,动作也略显慌乱。温于不由顺着她刚刚目视的方向看过去。
小白走在潘羡臣身后一步,率先和文钰打了声招呼。他看了文钰身旁的男人一眼,但没有多问什么。他继续往前走,走了没两步,忽然发觉潘羡臣落在后面了。小白回头,看到潘羡臣站在文钰旁边,那个地方两男一女共三人,形成了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三足鼎立似的杵在那儿。
尽管没有过多关注,但小白很容易就猜到了抱着大箱子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这两天单位里大家闲来无事在聊的文钰的未婚夫。这个文钰,自己的私事从没和同事们多说,忽然聊起来,居然已经要结婚了。
小白不明白潘羡臣为什么要过去凑热闹,但他还是跟着一起走过去,站到了潘羡臣旁边。
温于注视着潘羡臣,问文钰:“这位是?”
小白替文钰回答:“这位是潘总
,是文钰的分管领导。”
“哦。”温于点点头,发觉这位潘总的目光从始自终就没离开过文钰,好像完全拿他当空气。文钰没看任何人,低着头,一声没吭。这两人之间默默地流动着一种奇妙的气场,像热锅里的糖浆,黏黏腻腻的。
温于一下子就知道了潘羡臣是谁。
“潘总你好,我是文钰的未婚夫,今天我们是来发喜糖的。”温于很得体地笑着。
潘羡臣像根本没听到有人说话似的,两眼紧盯着文钰,语气讥讽:“我刚回国,你就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啊?”
小白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听着不像好话。他去看潘羡臣的脸,潘羡臣嘴角挂着笑,眼睛里却没有。小白熟悉他这样子,知道潘羡臣准备发火了。小白准备冒冷汗了。
温于没说什么,空出一只手来握住文钰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潘羡臣这才把视线分到温于身上,盯着他足足三秒,而后下滑,落在那个大箱子上。潘羡臣说:“这是喜糖?怎么没打开呢?现在就发给我吧,我尝尝甜不甜。”
小白冷汗下来了。
温于假装没听懂潘羡臣话里的意思,打着圆场:“潘总好心急啊,我们还得点点喜糖的数量。要不潘总先上楼,一会儿我和文钰亲自把喜糖送过来。”
潘羡臣古怪地看了看温于的脸。听到电话里发生的事,知道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接吻,现在居然面色平静地在这里准备发喜糖。他想伪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现在和他女人接吻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他无动于衷?潘羡臣感觉到温于的伪善,丝毫不顾忌地撕破他的面具:“你怎么这么假惺惺?”
温于的笑僵在嘴角。小白的嘴角也僵硬了。
文钰闭了闭眼,心里充满了慌张、难堪、不安的情绪。她这几天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在现实的搓磨与压迫下,她已经认命了。她想要不就像工具人一样活着吧,穿上昂贵的婚纱,踏上铺满鲜花的婚宴台,在众人的打量和议论下结束这一场闹剧。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婚姻,她还有工作和自己的生活,哪个女人在婚姻中不演戏呢?
她忽略掉自己的难过和痛苦,麻木地接受着其他人的安排。她像贪吃蛇游戏里的那条贪吃蛇,周围被吃得干干净净,荒芜极了,她孤零零地甩着尾巴在游戏里绕啊绕。这时候潘羡臣这条不安分的大蛇突然来了,他想咬她的尾巴,在她身后拼命地追啊追。她躲得好不及时,眼看着就要被大蛇一口咬掉头颅。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也要来添乱啊?
文钰伸手去接温于怀里的喜糖箱,低声说:“别发了,你走吧。”
温于不放,箱子在他手里拿得牢牢的。文钰抬头看他,他说:“我请一次假不容易,你就别想打发我走了。”
文钰仍旧低着头,没人看得清她此时的神情:“今天发不了。”
“那什么时候能发呢?”温于冷冷地看着她。刚刚潘羡臣的评价令他很丢脸,他维持着体面才没有当众发火。现在他把隐隐的怒火冲着文钰,心里在责怪她没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让一个野男人耀武扬威到他面前来了。
“不用你发,我自己来发,行吗?”文钰说。
“既然要发,为什么不现在发?”温于抬高了音量,生着气的眼眸瞪着文钰,说,“你看,电梯还没走,我们现在就可以直接坐进去上楼!”
小郑和其他同事在电梯里,小郑按着开门键不让电梯自动关门。眼前的这场好戏没人想错过,几个男男女女站在电梯里,眼睛却一寸不挪地盯着文钰那个方向。
文钰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给人围观一样。她不敢去看潘羡臣的脸和眼睛,稍微错开了身,抬头看向温于,说话的声音因为难过而微微颤抖:“你先走吧,好吗?别在这儿待着了。”
温于完全没被她的哀求打动,含着怒意说:“这里到底谁该走啊?是我吗?”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潘羡臣一眼,到现在潘羡臣仍旧光明正大地窥视着文钰,他的神色不像刚刚那样含着讥诮和不屑,而像是笼上了一层厚重的积雨云,仿佛酝酿着暴雨来临前的狂怒。
潘羡臣望着文钰的侧脸,敏感地感受到了文钰的惊慌和绝望。他对温于说:“她让你走,今天先别发了。”
温于嗤笑一声,觉得这个潘羡臣真可笑。他在干什么?命令他吗?文钰的手还搭在他怀里的喜糖箱上,趁他不注意,文钰稍稍用力,去夺箱子。温于快速反应,抓紧喜糖箱的同时往外一推,文钰像只流浪在大街上饿得没一点力气的什么动物似的,被用力推了出去。她身后是配电房,她削瘦的背撞到配电房坚硬的金属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