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冲出卧室,冲下楼去,冲到温于面前,指着他大喊道:“我不爱你!温于,我完全不爱你!这样你还要和我结婚吗?我背着你爱上别的男人了,就是你来送喜糖时碰到的那个!这样你还要和我结婚吗?”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随她之后匆忙赶来的妈妈。虞仙芸捂着嘴,难以置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文钰大笑起来。这里丰盛的饭菜、热闹的人们,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可笑!她看着温于渐渐变了脸色的神情,觉得内心里爽极了!
“你知道的吧?对吧?温于。你知道我和那个男人接吻了,你怎么忍得住的呀?就这样你还要和我结婚?你头发都绿了!”文钰指着温于的头发笑,又把视线转向旁边惊呆了的温于父母,对他们说,“叔叔阿姨,你们不阻止自己的儿子吗?他绿了!你们还要让他和我结婚吗?他绿了!”
接着,文钰就看到温于的脸色渐渐绿了,和他的头发一样。
妈妈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流下的眼泪快淌成一条小河。文钰的爸爸走过来抓住文钰的手臂,试图拦下她此刻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文钰用力地甩开了他,双眼通红,狠狠地瞪着爸爸。在这个家里,这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
文钰拾起桌上的花瓶就往爸爸身边砸去,她甚至有了杀人的冲动。把这个让妈妈痛苦了一辈子的人杀掉!把这个害她做了数年噩梦的人杀掉!把这个毁了她童年和成年的人杀掉!
砸完了花瓶,她去砸桌上的其余东西。纸巾盒、厚重的硬皮书、昂贵的茶盏……客厅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地板上到处是碎屑和水迹,狼藉得不堪入目。爸爸被她吓住,白了脸色往后退去;温于冲过来钳住她的双手。
温于的力气那么大,文钰哪里撼动得了他?但今晚不知是温于被骂得不敢用力,还是文钰忽然有了巨力,短短几秒钟,她居然挣脱了温于的束缚。温于被她猛地一掌推远,他震惊地看着她,她像是感受不到刚刚温于抓她时用的蛮力似的,她的手腕明明快速地胀红,可她却只知道指着温于的鼻子吼叫:“我不要和你结婚!我不要和你结婚!我不要和你结婚!”
她怒吼了无数次,嗓子都渐渐哑掉。所有人都无言地看着她,她捏紧自己的拳头,对着所有人胡乱地大喊大叫,像个女疯子一样。整栋别墅里都充斥着她的吼声。
“啊!啊!啊——”
像某种鸟类濒死时凄厉的啼鸣,像瓷器砸碎在地上时四分五裂的悲泣,像一个女人决心让自己死掉时发出的最后的呐喊。
文钰像这样“啊啊啊”地吼了数次,一直到她的声音彻底变哑,再也发不出一声怒吼。
她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像一阵罡风猛地冲出门去。无数的景在她身旁掠过,她感受到了站上阳光平台那一刻的自由。她的声音死了,但她的热泪还在翻涌,像朵朵浪花,拍打着她红彤彤的脸颊。
她的手机忽然在她口袋里震动、响铃。她停下来,扶着一棵树粗壮的树干喘气。手机上显示是潘羡臣的来电。
潘羡臣回国不久,处理完许多天落下的工作,直至今晚,才看到了文钰在钉钉上提交的请假申请。
她要连请一个月的假?她准备去干什么?结婚?度蜜月?他那样威胁、恐吓、哀求过她,她最后还是要嫁给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吗?潘羡臣给文钰打电话时,手都在发抖。他很悲哀地感觉到,如果这时候还制止不了她,她真的会嫁给那个男人,她会痛苦地、浑浑噩噩地过一生,而他也不会比她好过多少。
电话接通,他急切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请一个月假?送自己走进婚姻的坟墓?我不批。不准请!”
文钰听着他讥讽的语气,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冷地说了一句:“滚。”
潘羡臣被她吼得脑子一清醒,手机不由拿远了些,紧接着,他又听到手机里传来哐当的巨响,像是对面的人把手机都给砸烂了似的。最后,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文钰把手机狠狠地砸烂,嘴里嘶哑地喊着:“滚!都滚!都滚!都滚——”
仿佛深谷的余音,隆隆地震响。如圣经摩西以旷野之风,劈开红海——
作者有话说:你说你惹她干嘛?被凶了吧。
第47章
过了好久,文钰冷静下来,捡起地上稀巴烂的手机,开车回了小区。
她的嗓子像被药毒肿了一样火辣辣地疼,但她觉得好爽!她的脸上全是覆盖了一遍又一遍的泪痕,混杂着随风拂来的空气里的灰尘,她满脸脏兮兮的。她的身体也在不断地发热,像连续运动了好几个小时。
进了家门,文钰扔下车钥匙就冲进浴室。平时她都用热水洗澡,今晚她开了凉水。淋浴头哗哗哗地冲洗着她,她站在花洒下哭号着。不像几天前那样想哭都哭不出来,也不像这么多年来只能偷偷压抑地哭。
淋浴头喷水喷了多久,她就跟着一起哭号了多久,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脏污都哭出去似的。
从浴室出来,她完全说不出话了。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但心脏
却轻飘飘。夜晚十点,她躺进了被窝。脑袋一沾上枕头,她几乎立刻入睡。睡梦中什么都没有,她的耳边好清静。
不知过去多久,手机铃响起来。文钰渐渐转醒。她拿起手机一看:妈妈的电话。现在是十点三十分。她刚刚深深地睡了半个小时。她看到手机屏幕花了,边缘像被狗啃过似的破烂。没想到这手机质量这么好,摔成这副德行还能正常工作。
妈妈在手机另一边说话,声音里带着拼命压抑的哭声,文钰听出来了,但她根本不想理会。妈妈像是被她吓住了,说话的时候很小心翼翼,好像怕文钰再次在电话里发疯一样。妈妈问她在哪里,担忧地劝告她千万不要做傻事。
什么傻事?
跳楼?溺水?自杀?
文钰无声地笑了一下。这些傻事,她全在脑子里模拟过,甚至有的还试图尝试过。她在死亡的边缘试探过。但到临门一脚时她发觉自己不舍得死。她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在工作中被领导赏识、被同事艳羡,她来这个世界才短短二十几年,很多地方她没去过,很多风景她没看过。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仓鼠,只知道在那不断滚动的跑轮里跑着,以为这就是它的全世界了。现在——什么狗屁温于,什么狗屁结婚,都滚一边去!她要打开笼子,去旷野。
虞仙芸的痛苦,她不想陪着她一起品尝了。她想做个自私的人,只想自己快乐。她爱妈妈,好像也爱潘羡臣,但现在她更想爱自己。
文钰告诉妈妈别担心,她已经到家了。她给妈妈微信里发了一张自己睡在床上的照片,然后什么也不管,再次昏昏沉沉地入睡。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昨晚什么都没吃,现在饥肠辘辘,她很有耐心地给自己煮早饭,慢悠悠地坐在餐桌边享用。然后换上运动套装,她出门跑了几大圈。回来时汗流浃背,又冲进浴室洗澡。洗完澡躺回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周六和周日,她就是吃了跑、跑了睡、睡了吃这样反复。周一她请了病假,利用这段时间,她要好好养养自己的废嗓。上午,她去苹果专卖店换新手机。叶一诺的电话这时候打过来。
“文小钰,你生病了?你现在怎么样啊?还好吗?”叶一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担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