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令欢虽这么说着,但这话却是半真半假。
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所谓的公道,何其渺茫,就连她自己的公道都未能讨清,何况裴挽云呢?
但眼下只能用这样的话稳定住裴挽云的情绪。
夜色如墨,将裴府深深笼罩。
绛雪院内,烛火摇曳。滕令欢透过桌前的铜镜,看到了裴璎的脸,一瞬间只觉得恍惚,她好像已经快记不起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近日裴府发生的事太多,她深陷其中,让她以为自己本就是裴璎。
她独自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明白,裴珩为什么要嫁祸给陆书禾,一个内阁人,一个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八竿子打不着,他何必呢?
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挑起争端,再无其他益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以及络玉低低的问安声:“大公子?”
话音才落,只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推开,滕令欢心头一跳,倏然回头。
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裴珩一身墨色常服,身上似乎还带着一缕寒气,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反手合上门,房屋外的光影透过一瞬,随后便被他隔绝到门外,只留下了房间没的一盏烛火。
修长的身影在跳跃的烛光下,投下一片压迫感十足的阴影。
他没有寒暄,连句话都不说,像是进了自己的房屋,径直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冷茶。
“是不是你做的?”滕令欢先开口。
裴珩放下茶杯,终于抬眸看她,眼神深邃,但是略带笑意,像是故意挑逗她一般:“什么是不是我?”
“裴如琢,你别在这给我装傻,裴挽云一口咬定是陆书禾害的她。”滕令欢不再绕弯子,直接点破,“但是一句都没提你,你嫁祸给陆书禾的?”
“是。”裴珩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家宴前一天,陆书禾给我送家宴用酒的账单,还让我尝尝她酿的酒。”
裴珩突然冷笑一声,随后接着说道:“她和陆姨娘的心思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既然她来了,我就顺水推舟,让她在裴府的存在感强一点。”
滕令欢起身,走到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目光直视着裴珩的一双眼,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什么,可他的一双眼睛太过幽深,总让人看着疏离。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好像向来如此。
“陆书禾有惹到你吗?一个寄人篱下的姑娘家,值得你设计去陷害?”
裴珩也转过头在看她,见她凝视着自己,心知是想看出自己的情绪,他心中了然,却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笑意。
他轻笑一声,给滕令欢也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她面前,说道:“只是看不惯裴家太过太平,随手添些乱子罢了。怎么,三妹如今也开始悲天悯人了?”
滕令欢蹙眉,心中不悦。她在这和他说正事,但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下意识地要拍桌子,却想起来此刻已是深夜,外面除了络玉,还有其他当值的下人,若是动静闹得大了也不好解释。
于是她向前一凑,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裴如琢!你少在这里糊弄我!信不信我明日就将真相禀明裴辅泽?到时候,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裴家大公子、堂堂内阁首辅,是如何在后宅设计陷害表妹的。”
空气骤然凝固,本就冷的天气似乎更冷了几分,冻得人四肢百骸都开始发凉。
此言一出,裴珩脸上的那点漫不经心瞬间消失,他放下茶杯,也同样缓缓凑过来,拉进了两人额头的距离。
滕令欢眼看着他的脸庞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大,直到他的一呼一吸都落在自己的脸上,混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
“告发我?”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玩味,“滕令欢,你是不是疯了?嗯?”
他刻意顿了顿,似是深深地嗅了一口,闻到了女子身上一丝清冽的味道,淡淡的,但足以令人着迷。然后,一字一句说道:
“我可是你亲哥哥,手足情深,你当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