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闻时钦笑了,他握着她的两只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苏锦绣垂眸,便只看得见他发顶的束发。他偏不肯抬头,唯有带着几分委屈的声音传来:“打死我吧,姐姐。你都不心疼我了,打死我算了。”
“你当我舍不得?要打,也得抬脸给我打。”苏锦绣语气不耐。
闻时钦仍攥着她的手贴在颊边,拼命按捺着那股想将她狠狠箍进怀里,连呼吸都锁在一起的冲动。
他不敢抬头,生怕抬眼望见她的模样,便会压不住那点疯狂。他既想将她抢回来,锁进只有他能踏足的方寸之地,又想提刀闯去她的府邸,将她的夫君捅成筛子,让世间再无人能挡在他们中间。
先前他本是想将那异族圣女带来鸣玉坊,随手丢给老鸨安置。可刚登二楼,便见她追来的身影,慌乱间只得拽过圣女演了场亲昵戏码,盼着她能彻底死心、离自己远些,也免得他再一步踏错,往后再难回头。
偏她性子较从前多了几分刚烈,没被这场戏唬退,反倒梗着一口气追问到底,倒让他这番苦心遮掩,落得个弄巧成拙的境地。
苏锦绣见他始终低眉敛目不肯抬头,心头火气愈炽,她腕间猛地使力抽回手,径直去捏他的耳朵。
只听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手上再加力道,硬生生将他的头揪得抬了起来。
可他偏生就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待揪着他仰头时,那剑眉下的星眸里竟凝着故作可怜的委屈,薄唇微微下撇,连眼尾都泛红。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怜,美男也是一样,苏锦绣纵是心有芥蒂,也难免动几分怜惜,手上力道竟不自觉松了几分。
“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她狠了狠心,指尖又攥紧了些。
下头人却似醉非醉,眼帘半阖着装出几分懵懂,缓缓摇了摇头。
“你没话,我倒有话问你。”苏锦绣沉沉,“你是不是想纳方才那圣女为妾?”
两人僵持片刻,苏锦绣才听见他慢悠悠地开口:“我侯府迎公主为妻,再纳两位美妾,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岂不妙哉?”
这话入耳,苏锦绣呼吸陡然一促,未等他再说下去,掌心已带着风扬起落,又清脆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打得好,姐姐再来——”闻时钦疯癫般笑着。
苏锦绣只觉扇他那巴掌连心头火气的十分之一都没泄去,理智被怒意烧得只剩零星,竟真的径直上前,双手一探便掐住他脖颈,将人狠狠抵在身后软榻的云纹靠背上。
他倒半点不惧,反而姿态闲适地往后一靠,颈间甚至微微向前伸了伸,主动将脆弱的喉骨送进她掌心。
苏锦绣却偏生没敢真用力,只那样虚虚地箍着,指腹能清晰触到他颈间跳动的脉搏,滚烫又鲜活。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颤颤,努力平复着心情。
“巧巧,这样没用的。”闻时钦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指腹却轻轻拨开她的手,转而带着她的指尖覆在自己颈侧的凸起上,往下按了按,“得往这儿,用指甲扣着这处。最好是拿把刀,贴着皮肉划下去,血会喷得很快。”
他指尖带着她的手微微加力,自己喉间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你看,再使劲掐一会儿,我就该头晕了,眼前会发黑,呼吸也会越来越沉……你掐得好的话,我到最后连气都喘不上,身子会软下来,像滩烂泥。”
闻时钦眼尾泛红地望着她,语气竟带着蛊惑的期待:“再然后啊……我就死了。巧巧,来试试?”
苏锦绣像被烫到般猛地松了手,望着榻上那人玩世不恭的模样,僵了半晌。
“我做错什么了吗?你要这样对我?”
榻上的闻时钦本是半倚着软枕,姿态闲适得近乎散漫,漫不经心地笑着。可听到这话,面上笑意瞬间褪去。
他偏过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喉间滚了许久,才低低道:“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很好。”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避开她的视线,语气硬得像块冰,“你就过好你的日子,别再烦我。”
苏锦绣气极反笑,只咬着牙道:“好,好!”
话音落,她再没看他一眼,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一路飞奔出了鸣玉坊。门外的枣糕早已备好,她翻身上马,缰绳一扬,马儿便载着她疾驰而去。
闻时钦静立在窗前,目光死死追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不见。
他转身叉腰望着满室琳琅的摆设,锦绣帐幔、玉瓷摆件,样样精致。
却只觉这屋子空得发慌。
最终,他猛地扭头,再也顾不上其他,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