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绣一心筹备的绣坊收徒之事,再过两日便要开张。
然而,此事未启,华韵阁便遭遇了个不小的难关。
华韵阁所用的上等蚕丝,一直依赖京郊桑园村供应。可这一年,桑园村遭遇蝗灾,蚕丝产量锐减,桑园村的恶霸地主便垄断了今年仅剩的所有蚕丝,要以十倍价格卖给华韵阁。
次日清晨,苏锦绣便换上粗布衣裙,头戴草帽,扮作采桑女的模样,带了两个小厮去往桑园村打探情况。一进村子,入目便是成片被毁的桑田,桑叶上布满虫洞,枯黄凋零,几个老农蹲在田埂上,手抚着残破的桑叶,不住地唉声叹气。
苏锦绣走上前,对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打了招呼,轻声问道:“伯伯,看这桑叶都毁了,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完了吧?”
那老伯抬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个陌生的村女,便叹了口气:“可不是嘛!遭了蝗灾,本就没收成,那黑心地主倒好,不仅不减租,还把官府给的赈灾粮也克扣了去。我们连吃饭都难,更别说给家里娃抓药了,我那小孙女都高烧两天了,再拖下去……唉!”
苏锦绣默默听着,心中已有了计较。
第三天,她依旧扮作村女,带着几大包药材和吃食再次来到桑园村。她将东西分给受灾的村民,尤其给了那老伯足够的退烧药和小米粥。
村民们见她心善,又肯真心帮忙,渐渐放下了戒备,对她多了几分信任。
待到与乡亲们彻底亲近后,苏锦绣便召集了他们,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朗声道:“蒋扶慈恶行,乡亲们心里都清楚。我恳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桑园村一个机会!把他作恶的证据、口供、证人都告诉我,只要证据确凿,我就去请官来将他绳之以法,还咱们一个太平!”
“待到事成后,只要你们答应,日后稳定长期给华韵阁供应蚕丝,我保证,每年给你们的工钱一分不少,若是再遇到天灾,所有的损失都由我们华韵阁承担。”
苏锦绣本以为,要让这些被欺压惯了的村民站出来当出头鸟,比登天还难。
可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动了。
先是前几日与她闲谈的那位老伯,他异常坚定:“反正日子也过不下去了,拼一把,说不定还有活路!”有人带头,村民们纷纷附和起来:“对!拼了!不能再让地主欺负了!”“苏姑娘,我们信你!我们跟你干!”
“好!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那我明日再来,还请各位乡亲今日先好好想想,把蒋扶慈这些年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都记清楚了!”
苏锦绣回到京中,立刻通过谢家的关系,联络到了户部的一位清官主事。一切安排妥当,苏锦绣再次前往桑园村取证据,过程异常顺利,村民们早已将证词准备好,签字画押,没有丝毫阻碍。
可越是顺利,苏锦绣心中越是不安,她不敢耽搁,取完证据便急匆匆地往村外的接应马车赶去。
就在快要到马车旁时,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冲出几个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苏锦绣只觉一阵眩晕,瞬间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中,面上被泼了一桶冷水,刺骨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费力睁眼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豪华的田院之中。
她费尽全身力气坐起来,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富态老爷,而他身边点头哈腰的,正是前几日带头支持她的那位老伯。
苏锦绣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一个真正的剥削者,要想长久地压榨一群人,最惯用的伎俩,就是从这群人中先豢养出一条自己的哈巴狗。
那富态老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老夫蒋扶慈。”
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推开,那几个负责接应的小厮也被人推了进来,个个鼻青脸肿。几个当时跟着老伯一同响应的村民也被绑了进来,面带惊恐。
蒋扶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语气阴阳怪气:“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呢?”
那老伯立刻上前,一脚踹在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身上,这些村民本就营养不良,身形枯瘦,这一脚下去,那年轻人痛哼一声便倒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苏锦绣急中生智,决定先拖延时间,便故意提高声音:“我已经和京中户部陈主事联系好了,他今天就会带人过来!”
蒋扶慈却突然哈哈大笑:“哦?陈主事是吧?嗯……老夫想想……陈主事的上峰,好像是叫蒋怀安吧?”
“鄙人不才,也姓蒋呀!”
早该知道,像蒋扶慈这种敢横行霸道的地头蛇,背后多半是有保护伞的。
蒋扶慈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上前伸手捏住苏锦绣的下巴,语气轻佻:“哎呦呦,没想到苏老板掌管着那么大的华韵阁,竟然还是个俏美人呢。”
苏锦绣强压下心中的屈辱和愤怒,知道此刻绝不能激怒他,便顺着蒋扶慈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蒋老爷,您觉得,我苏锦绣在京城里混到今天,靠的仅仅是绣活好吗?”
蒋扶慈捏着她下巴的手顿了顿,显然被勾起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