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想过有一日会失去卓恒,她也从不曾想过,卓恒对她的好能生出几种不同的意思。
在卓璃心中,只要自己待卓恒好,卓恒亦待自己好,那么终此一生便再无遗憾了。
可忽然某一日知晓他也会娶妻生子,她心中竟然有些难受,像是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好从此以后就不属于自己了。
而如今,她知晓卓恒的心里摆着的全是自己,她居然存了几分欣喜与害怕。
她欢喜卓恒的眼里永远都只有自己,可她又害怕卓恒对自己的这份心思永远都不能摆上台面。
他会被人诟病一辈子。
哪怕千年万年,只要史书中曾有一笔记载,就能千世万世地被人提起,被人唾弃。
她不希望卓恒受千夫所指。
寒风扑面而来,吹散屋内的热气,叫卓璃鼻子一酸,眼中慢慢溢出泪来,随后一滴又一滴,如断线珍珠,再也停不下来。
坊间风言风语不曾停歇,可卓府依旧没有去寻官媒替卓恒相看人户。时日一长,不独赵元熙有些坐不住,杜慧宁更甚。
她欲去卓府探个究竟,又怕再次被卓恒挡回来,只得叫心兰递了信去宫中,借一借太后的手。
太后自不会拒绝,左右卓家已有宫里的人,不过几句话的事。
有太后相帮,杜慧宁避开卓恒与卓远山,顺利地由角门入了卓璃院中。彼时卓璃坐在秋千架上发呆,而柳枝已然叫人引开了去。
杜慧宁入得院中直径往卓璃身前行去,开口道:“你是眼睛瞎了心也盲了吗?”
彼时卓璃还在烦如何同卓恒相处,陡然听得杜慧宁的声音唬得她立时抖了个激灵。“表,表姐?你何时来的,怎么无人来通报?”
杜慧宁并不想在此事上多加言辞,直截了当道:“你是没到坊间的风言风语不成?”
“风言风语?”卓璃蹙着眉头想了想,道:“什么风言风语?”
“那出戏文你当是凭空就能出现的?”旁人猜不得内里详情如何,但杜慧宁却是知晓的。如此雷厉风行的势头,又将矛头直指卓恒的,除赵元熙外,她不做第二人想。
“能叫满都城的人都在议论的,必是有东宫在出力。卓姈姑,你是当真要看着表兄因你而被世人诟病不成?”
“你怎么……”卓璃缄了口,不敢相问杜慧宁是如何知晓卓恒心思,只得将头垂下去,不叫杜慧宁瞧出端倪来。
怎她这简短的三个字,就已叫杜慧宁猜了出来。
“原来你知道了。”杜慧宁后退几步,讥笑道:“原来你知道卓恒的心思。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作壁上观?”
“你这一生何其顺遂,从无波折,事事都有家人替你挡着。你以为就我一人知晓卓恒的心思?赵元熙,他也知道。”
“卓姈姑,你记着,若要保住卓家满门,你必须嫁去东宫,你只能嫁去东宫。因为卓恒斗不过赵元熙,因为赵元熙随时都能叫卓恒这辈子都只能陷在泥里!”
“所以,你只能嫁给赵家人,不然卓家是保不住的。”
杜慧宁将话说罢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似是说这一番话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卓璃,我不是什么贤惠人,我很自私,可我再自私,也不会看着家人因我而断了前程。”
她将这句话说罢便兀自迈出院门,又从角门处离开,务求不叫人发觉。
杜慧宁知晓了,赵元熙也知晓了,他们都知道了。
这桩事,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她与卓恒断不可能有结果,诚如杜慧宁所言,若她一直居于府中,流言只会愈演愈烈,流言会像一柄柄利剑,将卓府满门剐得体无完肤。
世人总觉得几句流言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却不知道这一声声的随口一说,会变成剥夺他人性命的刀剑。
“姑娘,明台时岁果做好了。”被支出去许久的柳枝终于回来了,她端着果子盖到卓璃面前,笑盈盈道:“姑娘吃个果子就笑一笑,不要再皱着一张小脸了,福气都要被皱没了。”
卓璃垂着头,平淡道:“柳枝,你帮我去李叔摊子上买一只糖小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