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互相传阅的小组名单上,程晚宁难以置信地抓起表格,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它揉碎。
“再怎么说,至少也得给我分个女生吧?全班都是同性一组,凭什么只有我和索布一组?”
“你冷静点,还有你的队友,他也是和异性一组。”菲雅变相“安慰”,“我们班男女生人数都是单数,两两一组必然会多出两个异性,你们就是最后多出来的两个。”
这分组确实蹊跷,从头到尾都是同性一队,最后一组却突然变成一男一女,偏偏还是两个最看不惯彼此的。
程晚宁索性把名单丢到一边:“算了,一组就一组。我不做任务就是了,反正也没什么惩罚。”
“谁说没有惩罚的?分数最低的要在篝火晚会到全班面前唱歌,表格背面写着呢。”
她秀眉紧蹙,抱怨的话一股脑抛出:“唱歌?我花钱旅游,不仅要做任务,完不成还要唱歌?”
自出生以来,程晚宁就没在任何人面前唱过歌。不是五音不全,而是从来没有尝试过。
似乎是默认了自己什么都不会,她不愿上台表演,坚信自己不擅长的演出会沦为别人的笑柄,所以杜绝了一切开始的可能。
没有老师喜欢她这样的问题学生,所以程晚宁清晰摆正了自己的定位,在众人眼里是多么不堪。
“其实,今年夏令营之所以报名人数多,就是因为这些新开创的玩法。”菲雅耐心劝告,“大部分人都喜欢集体活动,你不觉得,这些游戏组合起来才有意思吗?”
程晚宁听不进她的建议,执拗地说:“我不太喜欢集体活动,也讨厌人多的地方。我去夏令营,不是为了这些。”
每个人都渴望被他人簇拥,试图用独特的长处展现自己,赢得众人的喝彩。可总有那么几个人,心甘情愿游离于集体之外。
她像一个正常人脑子里的神经病,说着连自己都摸不清头绪的言语。隐匿荒野,自甘堕落。
程晚宁没有说出口的是,每逢看到旁人欢声笑语,她就忍不住内心逐渐扩大的阴暗面。
她讨厌皆大欢喜的气氛,也讨厌别人愉悦的笑脸。
负面情绪像是毒蛇,吐着蛇信子吞噬每一寸领地,在近几个月蔓延得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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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月以来,不止菲雅,几乎程晚宁身边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她内部潜在的变化。
除了个别时间刻意伪装,几乎所有找她聊天的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冷暴力”,说话做事全凭心情,时常莫名其妙地对人发火。
她清晰感受到体内隐藏的某种基因,正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自己。
像是随时可能爆发的不定时炸药,酝酿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偶然的一次课间,菲雅找机会蹲在她的课桌前,双手扒着桌面:“你最近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程晚宁趴在课桌上,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也不清楚。”
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她突然变得性情不定。明明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却总是莫名沮丧和烦躁。
生活像粘腻的土壤,裹紧缠绕她的同时,又滋养她的丰盈。只是这份丰盈,让她愈发认不清自己。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动不动就想发脾气,可我最近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程晚宁茫然地垂下眼,诉说自己的苦楚,“菲雅,和一个月前相比,我的日常轨迹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上学放学,回家抄作业打游戏。除了前一阵子的比赛,好像真没什么区别。而且你赢了比赛,应该开心才对。”
要说同过去的区别,程晚宁只能想起父母离世和程砚晞的到来。但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事,她可以肯定,这些因素不是造成心情波动的罪魁祸首。
菲雅建议:“你的症状像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可以找医生咨询一下,开点药什么的。”
程晚宁不喜欢看医生,但又觉得菲雅说得实在有道理。正好家里有一盒没吃完的药,她决定凑合一下,观察服用后会不会好转。
小时候出现过类似的症状,宗奎恩从医生那儿开了几盒药,说是特制的。虽然不知道名字,但这药的确有效,每次吃完就会迅速平静下来。
距今为止,大约服用了两年的时间。那些化学成分在岁月的磨合中,已经成为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只是前段时间忙着比赛,空出了一个月没有服用,先前不明显的症状复又卷土重来,盖过了本能的自我调节。
程晚宁回到家中,从床头柜上摸出那盒白色药瓶。标签规规矩矩地贴在上面,除此之外,药瓶表面没有任何信息。
拧开盖子,里面刚好还剩最后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