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荒谬感撕扯着她,让她几近失语。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
裴知喻依旧握着她的手腕,抬起眼,望进她的眼眸里。
他轻轻反问于她,语气很柔和:“那么,怜怜,你呢?”
“你是否愿意,无论天堂,无论地狱,无论你是否恨我,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哪怕是生命——”
一瞬的停顿。
“也会……爱着我,至死不休?”
终于,追怜抬起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
她从未有一刻,那么清晰地看见了地狱的大门,就这么在眼前轰然洞开。
但这地狱不只为裴知喻而开。
也为她而开。
他们终将一起被吞噬。
*
裴知喻被软禁了。
那天在婚礼幕墙上展示出的证据,虽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并不能100%定罪他下毒杀害了裴遣煌。
可追怜知道,裴知薇一定还留有后手。
足够送裴知喻去坐牢的后手。
但追怜无心去问,也无心去想,她只是陪着裴知喻,安静地待在那栋小洋楼里。
裴知喻的行动和通讯都被限制了,但似乎他并不好奇,也不着急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照常陪着追怜,给她变着法做早中晚三餐,睡前雷打不动为她念诗集或讲故事,井井有条地打理着二人的起居。
外界的风雨被隔绝,楼里的时光就这样恍若凝固。
只是不知从哪一天起,裴知喻开始花更大量的时间在书房。
追怜偶尔路过,会看见他对着电脑屏幕,上面不是任何与他自己有关的新闻,而是一家家设计公司或工作室的详细介绍。双屏电脑的另一屏上,是打开的文档,里面写满了S城乃至其他几个宜居城市的设计工作的就业评估。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他重新整理过,甚至药箱里的所有药品都被分门别类,贴上清晰的标签,注明用途和有效期。
追怜有时跟在他的身后,像一条沉默的小尾巴。
她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就这样沉默跟着,直到裴知喻觉得有些好笑地推一推她,说:“一直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她还是说不出话。
只能张开双手,沉默地和他要一个拥抱。
两个人抱着,抱着,黄昏突然就落下来,裴知喻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突然说:“这栋房子,从一开始,买下的名字就是你。”
“房产证就放在我们床头的第一个抽屉里,钥匙在婚纱照的相框后面。”
他的目光落在追怜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上,忽而顿了一下,才继续温声说,“如果你不想住这里了,随时可以卖掉,手续我都提前咨询过,不难办。”
“能不能先别说这些……”追怜似乎不太想听,把脑袋在他怀里埋得更深,带着一点逃避的姿态。
“我怕以后来不及了。”
“裴知喻。”追怜轻声说,“我不是傻子。”
裴知喻似乎有些失笑,半晌后摇了摇头,道:“是啊,我们怜怜不是傻子,是我关心则乱了。”
他松开这个拥抱,走到客厅的壁灯旁。
S城已经逐渐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