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漠地神情看着家丁:“抄书。”而后疾步向前走去,只留下家丁一人在后叫喊。
梁朗缓缓走在廊庑中,檐下所挂的灯笼昏暗微弱。他忽然听见垂花门外有微弱细小的声音传来。他再次驻足,透过壁上的窗棂瞧见父兄二人在远处低声密谈。
梁朗微微愣神了一小会儿,而后沉思片刻,有意抬高了脚步作出了声响向前走去。
他辑礼,眼皮却未抬起:“父亲。兄长。”
梁书文见到来人忙与梁胥噤了声,而后微微颔首。
梁胥背着手,见此微微地皱起眉头:“怎么这么晚回来?”
梁朗道:“有事耽搁。”说罢,便欲退出庭园,走向自己的院落。
“晗瑜。”梁书文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叫住他。
梁朗转身,垂着眸:“父亲有何吩咐?”
梁书文走近他,叹道:“晗瑜啊!如今多事之秋,你还是要想个法子尚公主才是啊!”
梁朗闻言双手渐渐握成了拳,浑身轻颤。
梁书文发觉了他的异样,忙问道:“晗瑜,你怎么了?”
梁朗倏地抬起头:“何为多事之秋?定国公父子的尸骨都凉透了。还是罗家人背井离乡亦不能安父兄的心?还是那凭空出现的四剑客扰了父兄二人的心?”他别过头:“这尚公主还望父亲以后不要再提。”
“你,晗瑜你从前不是。。。。。。”梁书文被这个素来逆来顺受的小儿子一噎。他还欲再言,身后的梁胥忽然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阴沉道:“梁晗瑜,你胡言乱语什么?”
梁朗咬着牙看着父兄二人,忽然高喊道:“陛下没有旨意尚个哪门子的公主?那天家公主岂是我们想尚就尚的?”他看着梁胥,对梁书文道:“若我梁家非要尚一位公主,那就让兄长去尚好了!”
“梁晗瑜!”梁胥额头青筋暴起作势就要来打他。
梁朗忙退避。
他再道:“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我们梁家?说兄长前些年与一世家女刚下了定,母亲便像防贼一样防着她。明里暗里还要以那聘礼他日以补贴家用为由要了去。而兄长被母亲这些年惯得性情暴戾,无端责骂府中下人。”梁朗轻抬眼皮:“如今我只想问一句,母亲是不是在外经商了?”
梁胥怒呵道:“梁朗,你今日是不是找打?这些话谁与你说的!”
梁朗冷冷一笑:“兄长,收收你的性子。还有不要什么事都要怪他人。这偌大的梁府不是密不透风的墙,我也长了耳朵。”
梁朗话音方落,梁胥便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他怒道:“好,很好!”他气极反笑:“你不说阿兄残暴?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别再出府了,呆在家里好好思你的过错!”
然,梁朗抬起眸与他对视:“我不是猫儿狗儿,随意你们打骂。从今日起我便出府而宿,这梁家谁爱做梁三子便做,谁爱尚公主便尚!”
梁书文见他说走便走,再后忙喊他:“兔崽子,翻了天了不成!你今日若敢出了这个府门,为父就断了你的银钱。”
梁朗头也不回冷冷地道:“这些时日我替人抄书还算过得去。”
梁禧与钱氏带着众家仆闻讯赶来,梁朗看向梁禧忽然步履一顿,淡淡道:“不要伤害罗姑娘。”
钱氏哭道:“啊!我的儿,你要去哪儿?”
梁书文再后气的直翻着白眼:“我堂堂内阁首辅,儿子竟然做起了替人抄书的营生!”说罢,他便一手夺过家仆手中的扫帚追向梁朗。
梁朗疾步而走。
梁书文丢掉扫帚,一手捂住胸口,一手连连指向哭哭啼啼的钱氏:“当初我说让他出门历练历练,你偏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慈母多败儿,就这么将他圈在你的一亩三分地里,你看看最后将他护成了什么性子?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梁书文气得发抖,又看向梁胥:“别以为为父未作声,便什么都不知道。这梁府乃我梁书文的地盘,大大小小芝麻大的事儿我统统都知晓。”他又怒指向钱氏:“还有晗瑜所说之事,你给我从实交待,是不是在外捅了天大的祸事?什么经商?你可知道先帝爷明令禁止这事儿?”
钱氏气得双手哆嗦:“你再指我!我经商了又如何!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那是没有影的事儿。”
梁书文同样气得被管家搀扶着,只觉要晕厥过去,他愤道:“倘若日后让我知道,那就家法伺候!还有我若寻到适龄的世家女子,为我长儿聘娶,你这个老叼婆再不要阻拦!”
钱氏立时啊地一声,作势就要来扯他的头发:“你这个老匹夫,你是不是吃里扒外。婆母磋磨儿媳天经地义!”
二人立时扭打在了一起。家仆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赶上前阻拦。梁胥见此厉声呵斥了他们,忙上前去拦梁钱二人,却被钱氏胡乱一把推搡在地。
发财一手握着野果子啃食,一手拍了拍屁股的灰尘,悄悄从梁府的狗洞钻了出去。
诚意伯府。
陶青筠躺在醉翁椅上哈哈大笑:“打得好,打得妙!”他接连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来些碎银子抛给发财:“去水云楼买些下酒菜!你我主仆二人好好庆贺庆贺!”
“得咧!”发财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