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雪又刻意蹭了好几下。
“好了好了。”周覆抱住她,“你小心胡茬给你扎红了。”
她奶奶爱光顾的餐厅,也是极老派的那一类。
天花板沉沉垂着水晶灯,每一粒吊坠都积着数十年的光,灯一照,漾开眼花缭乱的白晕。
空气里是陈旧的奶油、雪茄和地板蜡混合的气味,黏稠稠地浮着。
程江雪和周覆一道进去,脚步落在厚墩墩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
爸妈他们早就来了,嬢嬢们也都在,只有一位没见过。
程秋琳笑着招手时,腕上的翡翠镯子滑了下来:“是般般吧?我出国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叫人。”程秋塘淡声吩咐她。
程江雪说了句嬢嬢好,又介绍周覆,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一表人才。”程秋琳笑着说,拉他们入座。
看得出,这桌饭的气氛有些压抑。
也许是久别重逢,连奶奶都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挑厨子的毛病了。
再一抬头,她哥坐在对面,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程江雪暗自后悔,不该来的。
但周覆倒自在,切鹅肝,喝红酒,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像比她知道的还多。
甚至还能跟程秋塘寒暄。
她听见爸爸问:“小周,你到了省里以后,下一步什么计划?”
“我后天就要回京去培训。”周覆简短地说,“三个月,职务等结束后,再做安排。”
“好,不错。”
程秋塘虽在学校,但身边同学不乏经历,他明白这个时候的一场培训,意义何等重大。
直到程秋琳喝了杯酒,叫了声大哥,大嫂以后,她才说:“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江阳了,我呢,回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想把他带到身边,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钟丽媛布满干纹的嘴唇动了动。
程江雪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她看看她爸,又看看奶奶。
还是周覆给她扳回来:“扁桃体都露出来了,合上。”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她小声问。
周覆摇头:“不惊讶,吃饭。”
钟丽媛疼爱这个养女,最后也没说一句不是,只握着孙子的手。
程秋塘端着兄长的派头,教训道:“当年你和人分手,扔下江阳不管,我和你嫂子刚结婚,她也还是个小姑娘,替你学着照顾孩子,把人拉扯到这么大。现在你又跑回家,说要把儿子接走,从小你就只顾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这样!”
“算了。”
同为女人,江枝意倒有几分理解小姑子的难处和苦楚,不管是过去的,现在的。
她说:“听江阳的意见,他也不是件东西,随你们丢来丢去的。”
等了半晌,程江阳才靠在椅背上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爸妈身边,侍候奶奶。”
“江阳。”程秋琳喊了一句,“我才是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