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们让我听一段录音,是我的声音,但不是我说的话。他们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我才知道,原来人的情绪可以被替换,记忆可以被重写。但他们漏了一件事??他们没删掉我对你的信任。所以我把这段话录下来,藏在这套系统里,等着你来找我。”
又是一阵漫长的静默。
“如果你听到这个,请帮我做一件事。去找B-7区的通风口,在第三块松动的铁皮后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另一个孩子的名字。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归零’的。我只是第一个敢留下痕迹的。”
音频戛然而止。
陈拾安呆坐良久,直到耳机里传来阿岩的呼唤:“你还好吗?系统显示你心率异常。”
“我没事。”他抹去眼角,“联系西北组,我要去一趟酒泉。”
“你知道那里现在是什么地方吗?‘晨曦计划’的终极实验基地,对外叫‘青少年心理康复中心’,实际是情绪控制技术的测试场。没有合法身份进不去。”
“我不需要合法身份。”他站起身,眼神冷峻如刀,“我只需要一个入口。”
三天后,一辆破旧的货车驶向甘肃与内蒙古交界的戈壁滩。驾驶座上是个满脸胡茬的男人,穿着工装服,胸牌写着“清洁组-张伟”。副驾坐着一名戴口罩的少年,低头摆弄一台老旧收音机。
他们是陈拾安和一名逃出来的实验体??十二岁的李星河。他在“晨曦计划”中代号B-9,曾接受为期六个月的“情绪格式化”训练,能准确模仿任何人的语气与表情,唯独无法控制梦话。某夜,他梦中喊出母亲的名字,被判定为“残留情感未清零”,险些送入深层矫正室。幸而看守员一时疏忽,让他趁机逃出。
“通风口在二楼西侧,靠近锅炉房。”李星河低声说,“每晚十点换岗,有三分钟盲区。但你要小心,墙里的传感器会检测体温和心跳频率,超过阈值就会报警。”
“我知道。”陈拾安从背包取出一件特制背心,内置冷却凝胶层,能短暂掩盖体温波动,“你负责干扰监控回路,时间要准。”
“你真打算一个人进去?”
“里面的孩子,等不起。”
夜幕降临,风沙卷过荒原。两人潜行至围墙外,利用排水沟避开红外线扫描。陈拾安攀上外墙,借着雷暴间隙切断电力线路,迅速翻入院内。
基地内部如同一座地下迷宫。白色走廊无限延伸,两侧房间门牌编号整齐划一,却无窗户,无标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铁锈混着糖浆。
他按照李星河提供的图纸,一路避开巡逻机器人,抵达B区。通风口果然松动。他撬开铁皮,伸手摸索,指尖触到一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铅笔字:**林小远,C-4,周三凌晨注射“静默剂”。**
陈拾安瞳孔骤缩。
林小远?林小雨的弟弟?
他迅速拍照上传,同时启动微型录音设备,开始扫描周围环境。就在他准备撤离时,走廊尽头突然亮起红光,警报声尖锐响起。
“目标入侵!B-7区域触发三级响应!”
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来不及退回,只能闪身钻进旁边一间空房。门刚合上,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已持械冲过。透过门缝,他看见他们押着一个瘦弱男孩走过,正是林小远。男孩双眼无神,嘴角微微抽搐,手臂上有明显的针孔痕迹。
“静默剂”已经开始生效。
那是“晨曦计划”最新研发的情绪抑制剂,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彻底关闭个体的情感表达功能,使其成为“完美服从者”。一旦注射完成,便不可逆。
陈拾安咬牙,决定冒险救人。
他等到巡逻间隙,尾随队伍来到C区注射室。守卫严密,但他注意到,所有设备依赖中央电源供电,且每隔十五分钟会有一次短暂自检重启。他悄悄在墙角安装电磁脉冲装置,设定倒计时。
十分钟后,灯光忽闪,系统重启瞬间,他引爆装置。
整个楼层陷入黑暗。
混乱中,他冲进注射室,解开林小远的束缚带,将抗拮剂注入其体内。孩子身体剧烈颤抖,呼吸急促,但意识逐渐恢复。
“你是……谁?”他虚弱地问。
“你姐姐的朋友。”陈拾安背起他,“我们走。”
他们沿着应急通道狂奔,身后警报大作。眼看即将抵达出口,一道金属闸门轰然落下,封锁去路。
绝境。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爆炸声。紧接着,通讯器响起李星河的声音:“快出来!我把油罐车撞进来了!”
陈拾安撞开侧窗,背着林小远跃出。身后火光冲天,整座基地陷入浓烟与混乱。
他们在三十公里外的废弃加油站汇合。林小远靠在车边喘息,终于开口:“他们……拿走了我的日记。里面写着我喜欢画画,喜欢蓝色,喜欢下雨天……他们说这些是‘病态倾向’,必须治好。”
“你没错。”陈拾安望着他,“喜欢本身就是健康的。”
几天后,《新京报》发布独家调查报道:《“静默剂”背后的儿童情绪清除实验》。文中附有多段录音、视频及医学证据,揭露“晨曦计划”如何以“心理健康”之名,对数千名青少年实施非人道情绪干预。舆论再度沸腾。